,四目相对,方炜大惊:“小沫,你的眼睛……”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有无数细细的血丝浮现,以至于整双眼睛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带着某种妖异的味道。

方沫摇头,低声道:“没事,就是……太累了。”

第一次从方沫口中听到这个“累”字,方炜心中一阵酸楚,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累了就休息一会。”

方沫“嗯”了一声,靠在方炜肩上,闭上眼睛,竟似就那么沉沉睡去。

方炜低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虽然气色灰败,虽然沾着尘土,却依旧那么好看,哪里都那么好看,仿佛一辈子,十辈子,永生永世都看不够。

他忽然很后悔,以前以为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供他挥霍,竟然从来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他。

他伸手轻轻替他拨开脸颊上的碎发,心疼的几乎要裂开:小沫,小沫,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活下去……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风声起,有三道人影落在他身前,然后是四道,又是三道。

十个人,到齐了。

十个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兵器不一,中间甚至连和尚道士太监都有,不过也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年纪都不小了,就算最年轻的,也有四五十岁年纪。

方炜恋恋不舍的从方沫脸上移开目光,抬头一个个看过去,“哈”的一声笑道:“竟然是义军护法和朝廷爪牙联手,啧啧,怎么,你们现在供奉同一个主子吗?”

“我们联手,只怪你们兄弟太会惹事,”身形高挑的青衣老者负手立在两人正前方,淡淡道:“你们杀了皇帝,他手下高手自然要找你们复仇,你们盗走玉玺,各路义军自然不能容你们。你们咎由自取,怪的谁来?”

方炜笑道:“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好解决了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包裹的硬物出来,道:“这就是你们要的玉玺,我虽然没剩多少力气,但是想要捏碎它还是很容易的……你们帮我宰了这三个大内高手,我就将它全须全尾的交给你们,如何?”

“可笑,”十位一品中唯一一位太监冷笑道:“竟然连玉玺的大小形状都不知道,就拿来挑拨离间!”

方炜叹了口气,将白布包裹随手扔在一边,道:“是啊,我连玉玺的形状大小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根本没见过玉玺,皇帝更不是我们杀的,对不对?”

太监冷笑道:“你见没见过玉玺,咱家不知道,但是宫里很多人亲眼看见你们刺死陛下……咱家若不能取你们两个的项上人头,日后去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脸见陛下?”

方炜转头看向青衣老者,道:“既然皇帝真的是我们杀的,那么玉玺当然就在我们手里,这块不是,但肯定得有一块是,对吧?为了知道它在哪儿,你们是不是先替我们打发了这三个一心一意要宰了我们替他们的主子报仇的家伙?”

青衣老者淡淡一笑,不语。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美妇轻叹一声,眼中带着些许怜悯之意,轻声道:“抱歉,你们两个今天必须死。”

方炜并不怎么意外和失望,耸耸肩道:“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们交出玉玺,但每一次出手却都只想要我们的命,从没有问过一句玉玺在哪儿,为什么?”

中年美妇道:“你可知道世上有四大宗师。”

方炜点头:“当然知道。”

中年美妇道:“四大宗师,从不多管闲事。”

方炜微楞,然后摇头失笑道:“懂了,懂了!多谢解惑。”

青衣老者见中年美妇已经将窗户纸捅开,便也不再掖着藏着,叹道:“四大宗师一心武道,从不过问世俗恩怨,着天下才得安宁。否者这世上,不管是帝王高官,还是武林豪杰,哪有他们杀不掉的人?

“你们二人,二品时便可杀一品,那一品时,岂不就天下无敌。拥有宗师的实力,却没有宗师的心性,看不顺眼的人想杀就杀,待你们日后成就一品,甚至宗师,是不是连皇帝都只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活着?

“方炜,试问这天下,谁敢让你们成长起来?但凡想做皇帝的人,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方炜,如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藏在深山中,练到武功天下第一再出来才对的。”

方炜低头看一眼方沫,心中悔恨欲死,再抬头时却一脸轻松笑意,鼓掌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所以玉玺,不过是你们追杀我们的幌子而已?”

青衣老者道:“自然,你们两个好歹是站在义军一边,且在民间声望如神,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怎好公然出手铲除?当初义军之间曾有约定,谁第一个攻入江都,夺得玉玺,便为天下共主,不过玉玺落入你们手中,凭一家之力恐怕难以找回,所以在我们联手之前,共主之约,已经作废。”

共主的约定既然已经作废了,那夺回玉玺当然只是幌子。

方炜点头,淡淡道:“既然没可能谈拢,那就打吧。”

太监尖声道:“如果你们要自行了断,咱家也不会阻拦。”

方炜原本要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道:“能不能让我临死之前,再说一句话?”

中年美妇道:“这是自然,你说。”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炜道:“看在你们态度诚恳为我解惑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那昏君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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