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雨帘巷口,几个配备兵器制服统一的黑衣人,牢牢站定,带头者一人向前缓缓踱步,低头瞧了几眼一炷香前那场混战留下的破碎痕迹,忍不住冷笑。
“哒哒哒”
面朝的巷子里一个脚步声传递而来,渐行渐近,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来人是个穿着拖鞋散发披肩看着油腻发油的中年胖子。
但就是这么个让人心生厌恶好吃懒做的胖子,却是长安城雨帘帮的副帮主。
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上瞬间菊花绽放般地露出谄媚笑容:
“呀,黑冰台的大人,您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招呼一声?我们雨帘帮生怕照顾不周……”
带头人相当不喜欢这死胖子,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少废话,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副帮主手自然地垂落在腰间,却是不作声地绕了个兰花指一抬,当即元气迸发出去,两人所处的位置就像是被隔墙挡住,外人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胖子这才接着开口:
“真不是我们想的,大人,那青竹帮的小子自己到我们门前,要来挑衅,不出手杀他实在是脸面过不去啊……没想到的是他还带着帮手,那三个年纪轻轻的,却已迈入出尘境界……大人,难不成他们是青竹帮的人?”
带头人的轻蔑厌恶已化为漠然肃静的认真模样,摇摇头道:
“他们的身份我不清楚,但你们动静闹得着实不小,上头有人注意到,发了话的——”
“王何愁可以死,青竹帮不能散,你们雨帘能吃就吃,但别太贪得无厌。”
还好四处无人,不然那雨帘帮的弟子定会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平时惧怕无比有着造化境高超修为的副帮主,竟然是听了这话当场跪地。
带头人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对方不是朝他跪,而是朝着他代表的黑冰台跪。
且不是怕,而是感激黑冰台照顾他们雨帘帮一手,又或者说贪婪得想要更多。
“范泛那家伙还要继续追查下去,至于今晚杀了你的另外四个年轻人……”
说到这,带头人也是语气罕见地稍有停滞,像是在犹豫什么:
“那四人……上头发了话,暂且不许动……”
副帮主抬起头,满脸震惊,他不敢相信会听见黑冰台的上层会对这种小事留心,胖子正想忍不住开口发问,却是被带头人举手拦着,摇摇头。
意思或许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过沉默些许,带头人仍是补充了句:
“长安的帮派,虽然跟庙堂牵扯瓜葛,终究是江湖势力,你们还是你们自己行事的规矩办……对那青竹帮也切莫打击得太狠,王何愁此人可以废,最好还是别杀……”
仍双膝跪地的副帮主聆听得无比仔细,印象里,这还是头一回黑冰台的大人给他那么多指点。
“倒是那花园巷可以去打听打听,恰好那四个年轻人也住在其中,看看与青竹帮以及那人有没有关联……对了,那人,还在打铁?”
“是的。”胖子语气毕恭毕敬。
“哼,”带头人冷笑一声接着道,“老家伙仗着江湖地位,倒是装起平民百姓来了,你们多加留意留意,毕竟是天心帮的余孽……”
胖子听见那个昔日长安第一大帮的名字,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在长安的江湖世界里,“天心帮”就如同史书中的前朝,往往被人铭记在心却不敢大加议论。
想到这,胖子连忙是伸手进他那宽厚肥大的衣服里,却是掏出个看去沉甸甸的小包裹递给带头人。
“大人,这是本月的供奉,事先就交给您了吧。”
带头人不声不响地点头接过,包裹上的布,是用能隔绝神识查看的涂料专门浸泡过,他朝里头看了眼,数了数银两的数目,颇为满意地收起来。
等到这位黑冰台的秘卫转身离去时,雨帘帮副帮主的笑脸瞬间消失不见,变得如长安雨季下的天空般阴沉。
……
……
陈缘好等人回到宅院内已是三更,尽管萧婴婴她们明天就要参加燕谢书院的考试,却仍是呆在陈缘好院中,杨青影还专门以指隔空点他腰腹、大腿处,查看伤情,不禁让陈缘好猜测她的修行功法是偏治疗救人向的。
“回去吧,没事了……”
她们也是乖巧,即便知道背后有别情,比如发生战斗的起因,敌人是谁等问题,可也只当做是陈缘好的秘密不曾多问一句,连最多话的萧婴婴都只指指左边墙院。
那意思是:
就在你们隔壁,有事随时叫。
陈缘好只是受了些轻伤,能在出尘境修行者全力一击的情况下,落得如此,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他打发哈欠连连的张帅三赶紧上床睡觉,自己却跨出远门横栏外。
来到那铁匠铺前。
陈缘好看着那中年人站立在门口,不由愣住,他是隐隐感觉或许会再遇到范泛,却没想到是他,那天在巷子拐角消失的人。
“我叫王何愁。”
对方很直接,然而下一句话就让陈缘好握了握拳:
“曾经整个青竹巷是我的。”
陈缘好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这位曾经的青竹帮帮主一番,神念流转下,已多少明悟几天来的诸事关系——
原来是落入两家帮派的纷争之中。
“范泛对你的评价不错,他把你误认成是黑冰台的人,你莫要见怪。不过我想,你占了他家的院子,也算两清了。”
陈缘好有些恼火,他拍拍腰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