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转过身来,静静地端详着她,清声掷地:“考取功名是在下的执著所在。海可干、山可移,在下之心不可易。而姑娘你恰好在钟某的生死攸关处,推送了在下一把。
人道锦上添花不为每美,雪中送炭诚可贵。毫不夸张地说,是姑娘成全了在下的终身。作为回报,在下若能成全姑娘的一桩夙愿,岂不是很公平、很合理?姑娘给不了的,在下可以给予。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花钱都未必买得到,你我何乐而不为呢?”
……
“四爷……”
“说。”
“四爷您刚才吓死小的了。小的能听见自己的心,碎得哗哗地……”
“哦。你这是在告诉我说,这就是你的实际抗压能力?”
“小的就是觉得难过……像这种事,四爷提早只会一声,小的照样会演得跟真事儿似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差点让小的信以为真……”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四爷看人,从不人云亦云。用人也是,谁都有长处、谁都有短处。扬长避短,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好的。不像有些人,听风就是雨,瞧见别人的一点不是,就整个儿地怀疑起别人来。四爷说要老金,小的压根就没多想,当时就信了……”
“哦。莫非你不信?”
“信!”
“为什么?”
“四爷从不说废话,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儿。冲着老金和昌阳县的那层关系,四爷能惦记上他,也就合情合理了。”
说到这里,腊月啧啧两声,禁不住翘起了大拇指。
“四爷,你太神了、太厉害了!这么完美又合乎人情的法子,全天下也就四爷您能想得出来!估计锦绣已经动心了。不管结局怎样,她都得欠着四爷一个天大的人情。”
老金虽然握有四爷的把柄,但是,一旦他成为四爷的下人、三房的奴仆,于理于法,他都无法揭发四爷。
否则,那就是犯法。是卑凌尊、下欺上、奴霸主,按照新明律,这种罪甚至无须告到官府,主人家即刻当场打死,都不为过。
“四爷,你说老金会来么?”
腊月奸笑着,满怀憧憬。
老金啊老金,论年纪,也不算老。只要身体没缺陷,后头的十来年,想要生养几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事儿是:他得脱离乐籍才行。不然的话,他的儿女注定都要继续走他和锦绣的老路子,女为娼,男为龟,受尽白眼与羞辱。
但是现在好了,四爷给了他一条生路,一条可以脱离苦海、重新做人的光明大道。
依着四爷和三娘、三老爷的为人,做下人的只要勤勉诚恳,他们会给予很多关照和爱惜的。
老金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但是,他的后代却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要主人家眷顾,老金的后代便可以去读书,甚至是参加科举。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些道理,但凡有心的人,仔细想想的话,都能想得到、想得通。
锦绣如果当真维护自己的亲叔叔,就没有道理放过这一绝佳的机会。
“老金……哼,他要是不来,那就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家伙了……”
腊月恻恻道。
“他可以不来,但是,这件事并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锦绣的感情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导。
深挚的感情、强烈的羁绊固然是世间可歌可泣的美好,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却也是最明确的致命要害。
所以,长久以来,她一直抵触着那种亲密无间的触碰,尽可能地跟人保持适度的距离。
不是她生性凉薄,仅仅是因为、她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她在静言的身上,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