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廷不悦地白了他一眼。
他这边正心急如焚呢,没瞧见吗?为什么陈艾清确能保持镇定自若?吃茶、看书、嚼零食,以为这是在干什么?还说是好朋友呢,怎么就这么不体谅他的心情呢?
“北斗,你别哭。不会有事的。不管如何,我们这边先不能泄了气。只要诚心祷告,一定会将心意传达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
静言勉强敛住灰冷的心情,起身递过来一盏热茶。
“谢谢你,柳公子。”北斗手捧着热茶,感觉心里暖和了一点。
静言将桌子上的糕点,每样捡了一块,装在水晶接碟里,递给北斗:“你也别老想着这事儿,终归你我都帮不到忙。吃点东西,养足精神,天亮了才有力气照顾你家公子。”
“也不能怪我胡言乱语,你家公子这个行当,我又不了解。”李祥廷收回目光,双手撑在膝盖上,道,“天还早着呢。反正都睡不着,不如你跟小爷们说说,你家公子平时都学些什么……”
……
耳畔的鸡啼犹如惊雷,挟着利剑之锋芒划破了幽冥。
满目光华如置身梵天净地,目眩神迷。
咕咕的鸡叫,仿佛是故园陋舍熟悉的清晨,温暖祥和,如花开正好、时序正佳。
徜徉林间空谷的感觉,无思无虑、身无挂碍,便是这娑婆世界中难得的解脱。
心头一时如阿香推车,轰隆隆辗过千回百转的形形□□、累累总总,一霎而过,来如风、去如电,未及看清楚想起来,便已消失不见。
惊疑、怅惘,如春水涨堤,悠然而生。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都是极重要的经历,及醒,却系数没入空茫。
轻轻的叹息,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涟漪。
“醒了?”
分明是极倦怠的声音,却有着泠泠晨露的冷彻心扉。
若萤怔了一下,似乎是恍然才发现身旁还有人在。
枕畔的少年,像一块浸入水中的羊脂白玉,通透无瑕。
距离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能清晰看到他面颊上细软的茸毛,还有皮下湛青的血管。
“早啊。”
终于见着了一个真切熟悉的面孔,那些扑朔迷离的梦境可以丢到一旁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近旁的人浑身一颤。
若萤反倒是愣住了: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就跟不认识似的。还是说,才刚他也给梦境魇住了?
“时敏?你没事吧?”若萤试探着小心唤他。
“你是谁?”
朴时敏的声音已然全副戒备。
若萤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惜他:“怎么了?真是做噩梦了?我们见过那么多次面,你说我是谁?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你会睡在这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慢慢抬手,感觉有些吃力。想去戳戳他的脸,看看那到底是个怎样的触感。
朴时敏忽然把脸转向她,那一对如秦镜一般仿佛能透视人心的眼睛里,剑戟林立:“你是谁?”
声音已经严厉得令人惊悸了。
若萤实实地吓了一跳,心下疑云密布,可口齿却依然伶俐:“我是若萤啊,钟四郎。你不记得了?还是说,我有问题?”
“不……”朴时敏直勾勾地瞅了她半天,最终将目光投向头顶上的二十四孝彩绣团花上,艰难地吐出来一句,“没事……”
真的没事吗?
没事怎么会跟她同床共枕?没事手里拽着一只大公鸡?没事手里握着木头条子?
这一身的素白跟入敛前的人似的,怪瘆人的。
屋子里依稀闻得见烧纸的味道。还有他惨白的面庞、汗湿的鬓发,就像在梦里跑过千里万里一样。
这些摆在眼皮子上的事实,无不透露出诡异的气息。要说没事,骗鬼吧。
对了,她不是刚接受了手术吗?是不是她抗不过麻药,中途睡过去了,结果就错过了好多事情?
她轻轻挪动下身体,背部的疼痛尖锐而清晰,分明就是皮肉受创才有的感觉。
这么说,手术已经结束了?
“莱哲先生呢?东西取出来没有?”
“嗯。”
朴时敏的回应喑哑,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