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大多时候感激封禹的热心,偶尔也会怪他多管闲事。
比如现在。
她跟他面对面站着,两相僵持。
封禹的表情坦坦荡荡,真诚又好心的模样,让她败下阵来。
由于她出来找活计,一不认识人,二不认识门道,封禹特意把她带在身边。
顾长歌垂头丧气跟着他。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像被封禹绑在了裤腰带上,走慢了他回头等她,走快了他又在身后叫她。
总之,就是要让她一直停留在他的视野里,美其名曰保证她的安全。
谁要你保证安全啊!
顾长歌气的干跳脚。
她跟着封禹去了几家家具店,见到的人都喊他封工头。
又跟着他去了几个码头,遇上的人都喊他封师傅。
封禹见她满脸好奇又震惊,缓缓告诉他,他之前都在这两个地方做工,后来干了别的,但每次进城都会来看看自己之前的兄弟们。
顾长歌耸耸肩。
到了黄昏,她总算是陪着封禹逛完了所有需要逛的地方,顾长歌觉得两条腿都快走断了,然而她并没有找到什么活计。
呵呵。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个地方,吃点喝点,然后再睡一觉。顾长歌累的蹲在地上,跟封禹抗议,“我快死了,你再不让我吃不让我喝,信不信我就在这躺尸给你看!”
女人撒泼似的,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就那么仰着头,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封禹忽然笑了。
他竟然不知道,顾长歌还有这一面。
“起来。”他说,走了一天他同样肩膀酸痛,单只手揉着脖子,继续道,“前面就是家酒楼,我们今晚住那里。”
顾长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昏暗天幕下,那处忽明忽暗,这才信了。
上一秒钟还瘫在地上的她,下一秒钟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酒楼。
封禹在身后,看着她忽然之间的变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这会正是饭点,酒楼里的人很多,整个大厅都坐满了人,人头攒动,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其中,喧嚣的很。
小二把他们请到靠窗的桌子旁落座,封禹做东,点了几道菜,又一人咬了一大碗面。
“喝酒吗?”封禹问她。
顾长歌摇摇头,“不喝。”
“这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封禹口吻很淡很正经,完全听不出别有用心。
顾长歌还是摇头。
于是他自己点了坛二锅头,拿着小酒盅,一下一下的喝。
顾长歌看着四周,到处都在高谈阔论,如此热闹的晚上,明明只有半个多月没见到过,如今再亲身经历,竟然有点恍惚。
隔壁桌一直在小声的争论什么,她也不以为意,心中思量着等下回房后,要找个机会偷溜出来,结果忽然被一道拔高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正是她身边的那桌上发出来的。
那是个大嘴巴的青年男子,手里揪着几粒花生米,跟同桌的人道,“你们都别瞎说,我说的才是内部消息!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京城这么禁严吗?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
吹牛逼是男人的天性,同桌的人被大嘴巴男子的嘚瑟模样气到了,一个个起哄道,“说啊!那你吓死我们啊!”
“干打雷不下雨,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看你故意卖关子,实际上是根本不知道吧!”
大嘴巴男子被逼急了,狠狠的呸了声,他将两个花生米丢到嘴里,又灌了一大口酒,恶声恶气的道,“还不都是因为那墨君邪!鬼将军都知道吧!”
“知道啊!那不是已经死了吗?”
“切!死个蛋蛋,老子在衙门当差的兄弟说了,他们现在可着城里暗中寻找鬼将军呢!那墨君邪根本就没死!”
“没死?”有人倒抽冷气,“既然没死,那为什么不现身呢!现在那大齐国那么嚣张,有咱们鬼将军在,还怕那帮兔崽子不成?”
大嘴巴男子一巴掌朝他脑门上拍过去,“你知道个屁!那墨君邪之前就想谋权篡权为,搞不好现在躲在暗处,就等着反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有人劝道。
大嘴巴男子完全不以为意,嗤声笑了几笑,卖弄过一番后,又闹哄哄的投入到下一个话题,继续装下一个逼。
而顾长歌却久久不能回神。
墨君邪现在的处境,一定很艰难!
他之前的那座宅子虽然很隐蔽,但既然有人在找他,地毯式的搜寻,早晚会被发现。
最安全的做法是,尽快离开京城!
他离开了吗?
顾长歌不知道,她想知道。
今晚,就定在今晚,一定要找机会过去看看,就算被封禹发现,都无所谓。
没有谁比墨君邪更重要。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一举一动落在对面封禹的眼底。
他几不可闻的轻笑了声,抬眸看见小二送菜过来。
一顿饭吃完,奔波了一天的两个人,满意的眯着眼睛。
二人要了两间房,小二把他们带到房间,恭敬的退下。
不等封禹打招呼,顾长歌率先开口,“累了,我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跟我说,今晚不要来打扰我。”
她客气又礼貌的把房门观赏,隔绝了封禹的视线,也一并阻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高大健壮的封禹,蓦地笑出声。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稳,一听就像是常年做农活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