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点灯,略暗。张氏斗胆唤着“皇后娘娘”往里面走,可苍郁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一直等她走到了里间,绕过了屏风,张氏才惊讶地发现了原因——
阿忆赶到军营时,叶卿与元乐守在门外,天刑在里面,大夫正在替姬杼诊治。
叶卿一见她就问:“怎地娘娘没来?方才陛下情形着实凶险,昏迷时唤了娘娘的名字,陈州牧派去的人没说?”
阿忆怎会说实话?眼下已经够乱的了。她不会对姬杼撒谎,骗骗他们几个尚不在话下:“娘娘昨夜几乎未眠,脸色不好,被我劝止了。陛下情形如何?”
“方才当真吓人,眼下脉象总算是平稳了,大夫说最多半日就能醒来。”叶卿答道,面有余悸:“我们都劝陛下注意自己身体,可陛下说怕他们错过了最好时机,给世族将领脱逃的机会,一定要亲自指挥。我们劝不住,唉……好在大夫说无甚大碍。”
“请的是祁州的大夫?”阿忆是不太信祁州大夫的,先前姬杼中毒,他们就没有任何人查出来。
“是的,请了祁州最好的大夫,几个人都看过了。”叶卿不知真相,自然也想不到阿忆担忧的事。
“我知道了。”阿忆简短地说,进屋里看了看,确定姬杼暂时无事,然后就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回州牧府邸,而是骑马去了另一个方向——那位认出牵机的药师告诉她,祁州城外不远的小镇里有一位老大夫识得牵机之毒,并且知道该如何整治。
尽管她已尽力赶路,但往返仍须得两三个时辰,回来时正下着大雪,更阻碍了返程速度。
她披着一身风雪,带着那位老大夫进了姬杼躺着的房间。此时姬杼刚醒来,看脸色似是无碍了,但她不放心,执意让老大夫替他把了脉。
这位老大夫果然比先前那些大夫靠谱得多,他一边把脉,一边问姬杼近来的身体状况,一待把完脉,立即责备姬杼道:“公子也太不要命了,体内余毒尚未排净,又如此劳碌,所幸及时寻老夫来了,否则只怕身体要大损。”
姬杼本欲问阿忆怎地丢下苍郁一人,听得老大夫之言,便皱眉问他:“体内余毒?我中过毒?”
老大夫正打开桌上药箱,取出一个扁长的匣子;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套针。老大夫取出其中一根黑色的针,往姬杼腕上一刺,过一会儿取出来,只见针尖显着淡淡的绿。
“你毒已解得差不多了,竟还不知自己中过毒?”老大夫眼周皱纹深重,一双眼却还清澈:“此毒名牵机,若非解毒及时,只怕你早就死了。”
“我怎么可能会中毒?”姬杼不大相信他的话。他的饭菜在入口前俱有旁人试过,尤其苍郁。若他有事,苍郁怎会无事?
他想起苍郁,便问阿忆:“你怎地令阿郁独自留在州牧府邸,她无恙否?”
哪知阿忆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面色凝重:“属下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公子爷——”
叶卿与元乐一直候在门外。阿忆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大夫进去许久了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不是陛下身体又出了问题;好容易祁州之围解了,可别又闹出大事来。
突然间,门被人大力推开,皇帝陛下披着裘衣,面无表情地冲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也不如平时稳实,两人立即紧随左右,想扶着他,却被甩开。
阿忆的马系在门外。姬杼一语不发地解开缰绳,无视紧追而来的阿忆与天刑的阻拦,策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