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不在那边。”阿忆冷冰冰地出声提醒走错了方向的苍郁。
“那边有人哭,孤去看看。”苍郁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去:“你可以选择继续跟着孤,或者留在这里。”
转过一个弯,便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有许多人,有些站着,有些坐着,大多数是躺着的;躺着的那些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
而躺着的人有许多,多到苍郁默默数到几十个就放弃了。其中很少尸身是完好的,大多数……她不忍看,更无法描述,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有个词叫死无全尸,而这个“无”,能够穷尽一些能想象到的可能。
哭声来自坐着和站着的人,有老有少,都是地上这些人的亲人。
风挟着血腥的味道迎面扑来,苍郁只觉胃中一顿翻滚,一股酸水涌上喉头,她连忙侧过身去,捂住嘴。
眼角余光扫到阿忆,她没有略过阿忆唇角浮现的嘲讽的冷笑。
“您仍旧坚持去前面么?那里的味道比此处更难闻。”阿忆难得多说了些话,只是都不太中听。
看不起她么?苍郁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呕完了,擦净了嘴走回去。甫一靠近,胃又闹腾起来,但她死死忍着,忍得脸都发白了。
这就是战争。
或者说,这就是姬杼一直以来扛起的一切中的一部分,也是她费心想要得到的一切必须承担的。
“为什么不去?”苍郁尽管未能适应,但她强迫自己驻足在原处,而不是扭头就走。当她终于能够直视面前的一切时,苍郁侧首问阿忆:“我们还有多少银钱?”
祁州素多战事,因而城墙修得高而厚,也比别的城市斑驳许多,重重修补的痕迹诉说着整座城曾经的遭遇,和其间人们的勇敢与不懈。
她们在第一道关卡前就被拦了下来,守卫的士兵不认识她们,说军事重地,不许通行。
“她是夏副官的夫人,夏副官有几日未着家,她送些换洗的衣物来。”出乎苍郁意料,与陌生人接触的阿忆并不寡言少语,仿佛换了个人般,浑身似乎散发着一股极具亲和力的光彩。她不再是往日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样子,极娴熟地同这些人交谈,同时取出州牧府的腰牌放在那人面前:“如今夏副官与夫人正住在州牧府中,这是出入通行令牌,官爷一定见过。”
原来阿忆并不是天生少话,大约只是不想搭理某些人,比如她,又比如聒噪的叶卿和元乐。
那守卫认出了令牌,却还不放心,对阿忆说道:“两位且等等,容我去问一问。”
“有劳了。”阿忆温婉而略抱歉地笑着,仿佛传一句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似的。
这样的好脸色她从未给苍郁看过。苍郁稍微有些郁卒,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只是……“夏副官?”苍郁只知姬杼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不知他化名为何。
“夏杼,一位因开疆辟土的君王,公子爷的名字。”阿忆虽面无表情,可苍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她非常不满,因为她又说了句:“看来您从未问过公子爷的事。”
若是稍稍上心一些,也不至于不知“夏副官”是谁。
当着人前,两人即使小声对话,也得换个称谓。
“外面的事自有他担着,我无需过问。”她问与不问,关阿忆什么事?
不过用“夏杼”这个名字……有心之人应当很容易猜到吧?苍郁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姬杼在这件事上显露的智慧水准。
阿忆没有回话,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她的表情令苍郁微恼。叶卿与元问比她过分得多,苍郁都能忍;但不知为何忍不了阿忆。夜里苍郁回想起这一幕,给了自己“不愿意别人过问夫妻内事”的解释,因她与姬杼之间,原本就复杂得外人未必能理解。
“公子爷知道你这样目无尊卑么?”苍郁不爱拿乔,可面对阿忆,她总是不得不强硬些。拿姬杼来威胁人,除了对付仇人,素日她最是不齿;这个阿忆能逼得她祭出姬杼来,也很是有几分本事。
阿忆对她的威胁毫不在乎:“公子爷素知我的脾性;何况我并没有。”
她这样一说,苍郁就无言以对了。姬杼的脾气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但凡认定一件事,也是固执得九头牛都拽不回。
阿忆是他多年的得力下属,只怕他对她也极为信任吧。
这个男人谁都信,偏不信自己最宠的女人,往好里说可以避免耳边风惹出祸事,往坏里说则是成为他宠爱的女人是一种不幸,因为没有信任的宠爱,同宠一只笼子里的小鸟有什么分别?连汤圆也不如。
那守卫来了;不止他一个,身后还跟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不过两日未见,一贯注重容貌的他下巴上胡渣便蓄起了胡渣,看起来邋遢许多,却也掩去了平日的文气。脱去裘衣穿上铁甲的姬杼,令她突兀地想起从别处听到的故事——他当年如何一夜之间倾覆世族控制的故事。
见到苍郁,他面上满是惊喜,惊喜得她有些无福消受——他竟然当着人前用力地拥住了她。苍郁拿着包裹的手来不及抬起,被他牢牢抱住,无法动弹。
“有人看着……”她小声抱怨。
“谁敢看?”他还是一贯的霸道。
一旁的阿忆无语地对目瞪口呆的守卫解释:“夏副官与夫人一贯恩爱有加。”
此时歇战了,下一战不知何时会开始,姬杼并没有太多时间逗留。他一手接过苍郁手中包裹,一手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