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她称之为浅俗之乐的琴音仍在继续,元千月皱了皱眉,道:“往湖中心去一些。”
太液池沿着湖边种了许多睡莲和杨柳,寻常妃子都只在湖畔设坐赏景,可元千月却叫宫人将船划向了什么也没有的湖中间。
“娘娘,此处无景可赏,又不便登岸,还是往湖边一些吧。”钱嬷嬷怕水,元千月却不肯让别的人跟着,只乘着这一叶扁舟。风雅倒是风雅了,到底不安全呐,何况元千月还病着。
“听本宫的便是。”元千月少有地语气严厉,不容辩驳:“停在湖心即可,本宫要静静地待一会儿。”
她走出船舱,静静地站着,远远望向那翠绿山间清雅的双层亭子。
“外面风大,娘娘还是进来吧,可别加重了病况。”钱嬷嬷担心地说。
“嬷嬷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她头也不回,慢声说道:“本宫心里自有分寸。”
灯笼被一只只取下来点亮,继而一只只挂回去,没多久,宫殿在越来越暗的黄昏里明亮起来。
陈美人沐浴完,用珍藏的波斯玫瑰露擦了身子,穿上熏了半日的衣裙,手肘挂上香囊,放下水袖藏住。额间是用掺了香料的花钿,脚上小巧的鞋子也在镂空的鞋跟里藏了香粉,力求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暗藏芳香。
待天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陈美人才打扮好。宫女忙着在床帐四角挂上新制的香囊,那些香囊散出淡而魅惑的香气,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容易被捕捉到。
她得意地回想着白天的事。梅昭仪那点本事,竟然也敢在她面前卖弄,陛下倒是给面子没说琴艺太差,可但凡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她琴艺有多烂,想必只是近日抱佛脚练了一番。
后来梅昭仪也问陛下讨赏,陛下只赏了一柄玉如意,足见陛下心里亮堂着。心思活络有什么用,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只叫自己丢脸。
只恨新进宫没多久的皇后苍氏,竟然和先皇后那般相似,引得陛下如今鲜少临幸其他人,教她这样费劲才能让陛下驻足。清漪园那么大,清风阁建在哪里不好,偏要建得那么高,可累死个人。
原本苍芸死了,后宫不知多少人松了一口气——苍芸霸道不讲理,偏陛下就喜欢她那样的,他若是临幸别的宫妃,她必定会大闹一场,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陛下不曾踏入过别的宫室。
可惜再受宠有什么用,苍氏权势再盛又有什么用,肚皮不争气,便是苍氏也压不住朝中众人非议。后来苍氏大夫人无奈入宫劝导苍芸,后宫才摆脱了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好在上天有眼,早早地收了这祸水。虽然后来又冒出来个元千月,可元千月识相得多,从不敢任陛下专宠。
哪知苍氏又送了个长得与苍芸极像的苍郁进来,连独揽后宫的习性都相似,哪个不恨?偏偏能与之抗争的元千月是个不济事的,竟然一病数月,连后宫理事之权也保不住。
如今,但看自己的机遇了。陈美人垂下眸子,揽着铜镜仔细地瞧着镜中美人的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