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陆炳他对付不了,陈惇这个没有丝毫根基的小子他难道还对付不了?
想起陈惇这家伙他就恼恨不已,设厘金却三权分立,不让太监有任何上下其手的可能,听说这一次从江南押解上来超过一百万两厘金,却有一半被赵文华私吞了,他防着太监,怎么不防贪官呢?本质上这小子跟外廷的官员还是一伙的,就是跟咱太监过不去!
更别说当初在西苑里,他原本想着给这小子套上罪名,让皇上彻底厌恶,将人赶出宫去,却没想到反而折损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连带着沈贵妃似乎对他也有了一点意见,害得他伏低做小,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又重新获得了嘉靖帝的圣心。
要不说太监阴毒,想着法子的害人呢,当初有个叫龚可佩的道士,侍奉嘉靖帝修玄,只不过因为无心说了几句陈洪的坏话,就被陈洪记在心里,等到嘉靖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诬陷龚可佩嗜酒而且因酒误事,被嘉靖帝杖责了六十,直接打死了。
如今,奉了圣旨的东厂督公陈洪,决意要重振雄风,要把这些蠢蠢欲动的言官们震住,让他们在东厂的铁棒下瑟瑟发抖!
那百官的奏疏还没有抵达通政门,陈洪便带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身后跟着数百白帽尖鞋的东厂番子,浩浩荡荡地抓起了人来!
一时间,北京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惨嚎之声,不知有多少言官、御史、给事中的家门被破开。东厂的空阔的大狱里,顿时填满了人。
东厂的嚣张引起了百官们的震恐和愤怒,长达三十五年不曾见过东厂缇骑四处的一幕了,但当年东厂搞的白色恐怖还残存在大家的记忆中,王振、刘谨等人的传说仍在江湖,官员们绝对不能忍受特务的势力重新威胁朝堂。
虽然锦衣卫的名声也不好,但好歹这一届的陆炳还算是个文明人,抓人有驾帖,关人有理由,不轻易使用大刑,还允许探望,带点小情报也没什么。但东厂那该死的太监就不会这么讲究了,他们因为生理的残缺而导致心理的变态,他们公报私仇、无端逮捕、非法折磨,让官员们生不如死!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愿意见到东厂复兴的一天。不管你是什么阵营、什么立场,在这种特务威胁下,都属于无法保护自己的弱势群体。大家希望看到的是有秩序的统治,而特务政治就是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们在规则之外,是明目张胆的“法外之刑”。
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被诬陷、被逮捕、被敲诈、被折磨的日子,他们决不允许东厂再冒头!大明的官员们罕见的齐心协力,一呼百应,诤谏的奏疏有如雪花一般飘向宫廷。
百官们以为皇帝用东厂钳制言路,而皇帝在陈洪的挑唆下,以为百官们积怨已久,想要通过打击东厂,来剪弱自己的羽翼——于是东厂更加肆无忌惮,而百官们更加群情激奋,君臣之间,又是一场火花四溅的交锋!
然而就在这样尖锐的时刻,陈洪却又呈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嘉靖帝的眼睛瞪得好像弹珠子一样,透射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消息千真万确,”陈洪赌咒发誓道:“这个吴启和,曾经和裕王府上的一名侍讲学士见过面,是手下人亲眼所见!”
“好啊,朕生的好儿子,”嘉靖帝越是怒极,面上反而平静了,只不过那数条青筋却如同虬龙一样盘卧在他的头上,暴露了他的心绪:“等不到他老子龙宾上天的一天,就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了!”
眼见嘉靖帝怀疑裕王为幕后指使.意图谋反逼迫他退位,黄锦再也站不住了,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可千万不能相信这不实之言啊!”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道:“陛下只有二子,而裕王居长,素来仁孝,没有纤毫过失。陛下岂能因为这还没有任何凭据、捕风捉影的话,就怀疑自己儿子居心叵测呢?”
说着怒斥陈洪道:“陈洪,你是何居心?竟然挑拨皇爷和裕王的父子关系!今日不打死你,宗庙就被你这奸贼败坏了,看我不杀了你以谢天下!”
胖乎乎的黄锦就像吃了大力丸一样,竟然一跃而起,将猝不及防的陈洪压倒在地,伸出双手,将陈洪的脖子死死掐住。
陈洪被压得直翻白眼,若不是马森、李芳几个太监们赶紧拉住,恐怕真要背过气去。
“别拦着,让他们打,继续打!”嘉靖帝冷笑道:“这免费的猴戏倒是好看!”
陈洪得了气,哭喊道:“皇爷,您为奴婢做主……”
“朕看你们,一个是刘瑾,一个是张永,”嘉靖帝道:“是不是还要朕学武宗,摆一桌酒安抚你们?”
吓得大小太监跪在地上,一个个哭爹喊娘,涕泗横流。黄锦带着他们磕头道:“……咱们是皇家的奴婶,只有说看着皇爷和裕王父子和睦,没有火上浇油的道理……”
陈洪这会子也不会傻到承认自己挑拨,头磕地咚咚响:“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挑拨离间,是黄锦这厮不由分说大帽子扣下来……奴婢只是说,这吴启和同裕王府的学士见了面,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还得去查嘛!”
嘉靖帝嗯了一声,“查,查,查……”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