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还有相当一部分华人从事手工业,几乎无所不包,他们同样在当地社会的日常生活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他们开发了南洋,又渴望得到祖国的认同,他们是中国经略南洋事业的最好的帮手。
所以兴盛的南洋完全是中国人努力开发的结果,胜利果实却被欧洲人摘走了,实在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葡萄牙人已经在马六甲这块地方经营了四十年,不得不说,他们的总督大都是有能力的人,而且一直在延续第一任总督阿尔布刻尔克的政策,促进葡萄牙人与当地的女性通婚,通婚生下来的小孩也是天主教徒,也被认同为葡萄牙人,这项改革不仅是促进了民族交融,更使得葡萄牙在马六甲的统治越发牢固。
现在大明专注于抗倭,无暇南顾,不可能经略南洋,更不能与葡萄牙人一争长短,但葡萄牙人在马六甲的经略是对大明不利的,因为他们经营地越好,将来就会以此为跳板,再度发起对大明的挑衅——所以陈惇不希望马六甲如此平静,他希望马六甲乱起来,陷入无可调控的矛盾、互哄、乱糟糟的状态,让葡萄牙人焦头烂额,也让其他国家生出夺取这个黄金港口的觊觎野心。
上天给了陈惇一个机会。
早上陈惇还没有从轻微的宿醉中醒来,就被邵芳破门而入,告诉他西班牙那个安德烈死了,同船的西班牙人请他过去看看。
“我又不是法医,”陈惇道:“找我干什么?”
“他们说你是个东方的神医,治好了疟疾,只相信你的医术。”邵芳呵呵道:“不过我听说那小伙子好像是中毒死的。”
陈惇想起来昨晚上自己也有一点喝多了,在这群人围过来请教医术的时候,他就天花乱坠吹了一遍中医的神奇,把扁鹊“活死人肉白骨”的故事告诉了他们,估计这些人还真以为中医能复活死人呢,竟要把他请过去施展“神术”。
陈惇洗了把脸匆匆过去,果然安德烈的尸体嘴唇和指甲都是紫黑色,甚至从鼻子里流出黑血来,倒和中了砒霜一个模样。
“呸,”看着西班牙人期待的模样,陈惇怒道:“我又不是巫师,这人早都死透了。”
“是谁,”这群西班牙人愤怒道:“是谁杀了他!”
看尸体的症状,他们都相信是中毒而死,但陈惇并不这么觉得,因为中毒而死的人不会掐着自己的喉咙,这明显是呼吸不上氧气的症状。有几种死亡方式和中毒类似,比如心肌梗塞,这个病在中医中叫心悸,“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有个潜伏期,潜伏期的时候胸闷气憋,指甲就会发黑。
陈惇看那些西班牙人愤怒地吼叫着,突然道:“爱情使人盲目,可怜的小伙子,愿你在天堂得到安息。”
这话被西班牙人听到了,为首的船主弗朗西斯科就抓住了陈惇的领子:“你说什么?什么叫爱情使人盲目?”
陈惇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昨晚上我和他喝酒的时候,他并不快乐。约翰,就是他的表兄对我说,这可怜的小伙子最近爱上了一个马来的女人,然而这女人并不是一心一意,她在爱情中摇摆……一个葡萄牙的商人愿意用钱去装点她,势力的女人!小伙子认为这个葡萄牙人阻碍了他的爱情,你知道的,然后他们用了绅士的方式,决斗。”
陈惇昨晚上从筵席出来放水的时候,就看到安德烈和一个人嘴上叫嚣着为爱情决斗,但其实双方只是拿着枪比划了一下,然后各自朝天空放了一枪,骂骂咧咧地结束了战斗。
那个人是佩德罗船上的大副,陈惇见过他。
“葡萄牙人!”弗朗西斯科大怒:“我就知道,那卑鄙的、阴暗的、只会背地里下手的人,一定是葡萄牙人!”
其实陈惇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一下决斗,但像是点燃了引信一样,一下子引发了所有西班牙人对葡萄牙人的仇恨。
“你愿意为这件事作证吗?”弗朗西斯科问道。
“我看到了他们决斗,”陈惇故意道:“但安德烈的死,也不一定就是那个葡萄牙人干的啊!”
“不是他还有谁?!”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坚信是葡萄牙人下的毒手:“我们的安德烈只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没见过比他更单纯、更善良的人了!他是为了爱情、为了名誉而决斗的,正大光明!但那个葡萄牙人,他输了决斗,嫉妒在他的心头作祟,他用了卑鄙的手段,他给安德烈下了毒,毒死了情敌,这样就没有人和他争夺女人了!上帝啊,西班牙人要为他的同胞复仇,要让这个葡萄牙人,也得到同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