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之中,披麻戴孝者颇多,只因为雄起一年的初天王,死了。
天子死为“崩”,诸侯死称“薨”,大夫死是“卒”,贫民死为“死”。
适用于初天王的,唯有死矣。
“公孙县尉到。”灵棚前,知客唱名:“曹贼捕到。”
守在灵棚左右的人,有震撼、有敌视,亦有思索。
每个势力首领的死,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实力的震荡。
有人会因此得势,有人会因此失势,甚至有人要身死魂消。
“礼。”知客道。
公孙县尉神色凝重、眼含悲痛,按照礼节祭拜。
曹贼捕双眼微红,神色比县尉还要沉重一些,他望了一眼兕子,心中哀叹,跟着公孙县尉一起拜下。
兕子跪地回礼,双眼无神,神色悲哀,哀莫大于心死。
此时她看起来,就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呆滞的做着一切。
她的身边,是初家族老,还有初虢,两人跟着还礼后,立刻起身去巴结公孙县尉,撇下兕子不管。
曹贼捕没有随着公孙县尉离开,而是上前烧了纸钱,随后来到兕子身边。
“节哀。”
千言万语,曹贼捕最终只说出这一句话。
再是能言善语之人,面对一个十三岁失去唯一至亲的女孩,还能说什么?
然而就是这一声安慰之言,却让兕子双眼活动起来,虽然依旧不灵动,但确实有了反应。
“曹先生?”
兕子抬头,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还礼的是曹贼捕。
“我哥哥常说,曹贼捕是可来往之人,不知事到如今,曹先生何以教我?”
曹贼捕心中感动,与初一打交道一年,他对初一的印象不错,只是因着身份的原因,最后还是渐渐疏远了,可没想到,初一最后给了他一个尚好的评价。
“静心休养,灭了心中念头,保你无忧。”
曹贼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兕子没有回答,只是失望的摇摇头,双目再次变得无神。
“初天王,初天王呦。”
一声悲鸣响彻灵堂,却是刘龟爷赶了过来,只见他身体颤颤,三步并作两步,跪倒在灵堂前。
“你走了,叫老哥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他悲呼阵阵,其间夹杂着恐惧。
这一年,挣钱最多的就是他,因为跟着初一脚步最紧的,也是他。
如今初一这杆大旗倒了,他心中恐惧,六神无主。
曹贼捕还想跟兕子说点什么,但看这乱糟糟的情景,只能起身退出。
见刘龟爷在灵堂中哭闹的厉害,翁老上前安抚,最后把人架入院子中。
刘老大、孙老大、宋子钱等各家老大依次赶来,大家都多带悲痛,但其中不少人目光游离,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初一灵堂摆出来的第一天,就这样乱糟糟的过去。
夜,初一的院子中,翁老、大彘、李头领、白头领、杜头领等人聚集在兕子的房间中。
“哥哥的仇,必须报。”
兕子手中拿着初一的衣服缝补着,口中说道。
翁老与几人对视一眼,上前道:“敌人不明,兄弟们就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人啊,还是等等,看那些亲卫回来怎么说吧。”
昨天夜里,一名亲卫赶回来,说早上在从涿县赶回来的路上遇袭,天王重伤,却一路追击敌踪,最后重伤死在路上。
其余亲卫都在追击,唯独他回来报信。
这个消息众人一开始不信,可苦等初一不回,最后也只能相信了。
“我哥哥的尸首呢?”兕子当时问道。
“天王临死依旧望着敌人离去的方向不肯闭目,让亲卫们带着他的尸体追敌,否则死不瞑目。”亲卫回答。
就这样,兕子只能为哥哥做一个衣冠冢,能不能带尸体回来,还要看亲卫们能不能最终斩杀敌人。
兕子此时缝制的衣服,就是哥哥的旧衣物,要放在衣冠冢中的。
“我不管,大彘哥,你怎么说?”兕子问道。
初一手下兵力三分,但最死忠的分子,都在大彘手中。
“我听小姐的。”大彘沉声说道。
兕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同时愤恨的望了其余几人一眼。
“我听小姐的。”白头领突然开口。
兕子再次点头,道:“我会请姜妪帮忙,找出敌人,你们时刻准备。”
二人自然领命,李头领望了翁老一眼,翁老摇摇头,没有说话。
众人散去,李头领来到翁老住处。
“渠帅死了,何以不让我报仇?”李统领愤声问道。
“渠帅没死。”
翁老给出一个让李统领诧异的答案。
“真的?”李头领诧异的上前问道。
翁老没有说话,只是向房间中招招手,那亲卫走了过来。
“天王在城外,让我进城传递消息。”亲卫说道。
“既然未死,为何不直接回来,弄得人心大乱,良乡的产业不要了?”李头领对着那亲卫怒斥。
那亲卫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只是冷冷的答道:“天王的命令,听不听由你。”
“你……”李头领大怒,伸手指了指,最后徒然的放下。
这些亲卫,跟着初一拼杀在最前线,各个是骄兵悍将,对他们这些统领,并不畏惧。
“好了,你下去吧。”翁老向那亲兵摆摆手,回头对李头领道:“初一此举,意在挖出内部眼线,你不要想太多。”
“眼线?谁的眼线?”李头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