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茂的心猛然地颤了一颤."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方氏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
"方婉!"李茂拉开方氏的手,"你我夫妻一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不可以连我都瞒着!"
方氏看着丈夫的手,她的眼眶四周已经凹陷了下去,所以凝望着李茂手掌的时候,那双杏眼越发的幽深.李茂见自己的发妻落到了这个样子,实在说不下重话,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就像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
方氏咬了咬唇,抓紧丈夫的手,轻声回忆道: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她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睡不着.
那段时间,丈夫都宿在北园,伺候她病症越来越重的公爹.她从和李茂成亲开始,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夜晚.就连她有孕和月子的时候,她的丈夫都没有移出过卧房.
她决定去北园找丈夫.
那时候她才刚刚嫁过来没有几年,面子浅,觉得大半夜去公婆的地方找丈夫回来睡觉,实在是羞人.她那时候还不是国公夫人,内室里贴身丫头就是陪嫁的那几个,她和丫头们说气闷,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独自一人便往北园去了.
若是一路从正路走,整个府里都知道她半夜去找丈夫了,所以她准备从西园的抄手游廊绕过去,只要敲开角门,就可以进雕弓楼.她的大伯已经去世,西园只有孤儿寡母,她绕行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忌讳.
谁料她在游廊上刚穿行了一半,突然看见了大嫂的身影.
若说她嫁到信国公府里来,最不能适应的是什么,那一定是这位大嫂张静.
大嫂张静手腕玲珑,行事利落,若对你好起来,那是春风化雨,你无一不觉得熨帖.在闺阁之中,实在是少有这样的女子.张氏又是绵延数朝的大族,胡人作乱之前,她大嫂的祖上都是前朝的高官,家中无数子弟出仕.而她家只能算的书香世家,真正发迹,还全靠她父亲当年的从龙之功,可就算他父亲能最终登上高位,也是因为她嫁到了公府.
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她怎能不自惭形秽,马首是瞻?
可即使她从来没有想过抢大嫂的管家之权,甚至连伸手都没有伸过,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大嫂对她的防备.
后来她生了孩子,她总觉得大嫂表面上看铭儿很温柔,但是眼神里却冷冷的,让她十分惧怕.她甚至不敢让自家的孩子单独和这个大嫂在一起.
但一切都是她的臆测,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这样的感想就和谁抱怨什么,所以她只能尽量少接触大嫂,也从不管家中的事情,只闷头做好弟妇该做的事.
再那之后,大嫂果然对她和善了许多.
所以当她看到大嫂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躲,而不是上去打招呼.她根本没办法和大嫂说出"我去北园看看夫君"这样的话来.
在一个新寡之人那里谈夫妻恩爱,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可是要不说出这个,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来西园.
她闪身躲到了背后的"谁坐轩",藏了起来.谁料没有一会儿,大嫂也推门进来,而且没有点灯,只是坐在了窗台上.
她吓得要命,连腿都蹲麻了,脑子里不停的猜测大嫂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凭吊丈夫,还是和她一样睡不着出来走走?
大约过了一刻钟,谁坐轩突然又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的声音.
这下,她更害怕了.
深更半夜,新寡的大嫂和一个男人在西园的游廊里私会……
被发现的话,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吧?
她只能捂着嘴,连大气也不敢出的躲在那屏风后面.
"已经半年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放弃了."张静淡淡地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办不到."
"你现在是管家之人,这府里的老太太又这样蠢,你为何办不到?"
"你们都已经杀了我丈夫,为何还要……"
"那是意外!张静,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假戏真做了!"
方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就差没有晕过去了.
张静沉默了一阵,终是开口道:"我杀不了他.他身边时时有人."
"那小的呢?"
"……我会想办法."
"你得快点了,他要对我们下手了.若信国公府不乱,死的就是我们.李蒙的事……"那人叹了一口气,"你要相信我们,真的是意外.谁也不知道李蒙会扑上来,他本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不,你们不了解他.他就是会那样做的人.你们杀了他,我真后悔当初……"
"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谁不后悔当初,可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这信国公的位置只能是你儿子的,若不能,这信国公府也就不需要再存在了."那人似是也觉得逼的太紧,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想想看,你虽然新寡,但依那位对李蒙和老国公的看重,若你公公上折[,!]世子之位一定是李锐的.你改变不了李蒙,难道还改变不了一个孩子吗?你的儿子是信国公,你是信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你虽然做不到以女儿之身立于朝堂之上,但也已经是人上之人了……"
"你走吧.此事我会再想想怎么办.下次还是让梅红来找我,你亲自来,若被人看见,我怎么能说清!"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此事你若得手,就在老地方放三枚石块."
方氏躲在那屏风后,越听越是心惊,什么万万人之上,什么若信国公府不乱,死的就是他们,每个字她都听不懂,可每个字都让她惊心动魄.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张静也离开.
可是她等到两只腿都失去知觉了,张静还是坐在那窗户上,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