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池子里的蛙声连绵不绝。林月白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想起这两日发生的种种,仿佛是做了一个梦。

一阵男子独有的气息袭来,扰乱了思绪。她赶忙将被子推开,心里的弦像被拨动了一下。那张绝世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深情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悲伤。

他翩翩而来,如天神下凡,牵起她的手,莞尔一笑,无比温柔。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林月白开心极了,忍不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整个世界都变得分外明亮。她跳着跳着,眼前突然一黑,像是掉进了万丈悬崖。

林月白从床上惊坐起,天亮了。

“原来是做梦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林月白十分懊恼,她一向淡然,可昨晚却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思春梦。

天色尚早,她起身准备梳洗,却见床头插着一个皮影小人。那小人做的甚是精致,华衣绣服,钗环裙佩,手中执着一柄宫扇,扇上牡丹花开正盛。

林月白好奇地拿起打量了一番, 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莫非…怎么可能!”林月白哑然一笑,将小人儿复插在床头:“定是其他原因吧。”

第一次见面故意给她难堪,后来却又送她被子和皮影小人,这位庄主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她打了水,准备去伺候苏止洗漱。远远地,苏止已经在桌前阅书,黑发及肩,长袍垂地,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哪里有半分要人伺候的样子。

林月白这下心中明朗,独独要她做侍女,怕只是那支玉哨的缘故。

苏止的武学造诣跻身江湖高手榜前列,百米之外的动静无不通透于心。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切勿靠近的动作。

林月白杵在原地,端着铜盆,咬了咬嘴唇:自己当真是想多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连自己点名要的侍女都不能近身。

她静静地站在门外,任时间流逝。她不想离开,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屋内的男子若无其事地啜了一口清茶,早有朱夜安排好了一切。林月白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来之前,竟然还有一丝丝小小的期待:他会告诉她,那个皮影小人,是他特地送的。

一连十日,林月白都是这样远远地伺奉,除了去厨房提菜,别无他事。倒是朱夜,话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无赖,总是缠着她说话。她问过朱夜很多心中的疑惑,可是没有一个能解开,好像很多事,朱夜也并不知晓。

这日,她依旧按时去厨房。远远便听见一位厨娘破口大骂:“连条鱼都不敢杀,你和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娘们没什么区别,多长的那条命根子有什么用!”

这话骂得实在难听,林月白寻声望去,一名男子蹲在地上憋红了脸,手上拿着一把刀,正是那日在外庄险被砍去双腿的李禄。他的衣服上到处沾着水渍,样子十分狼狈。

李禄家虽清贫,但是母亲对他极其疼爱。一心只读圣贤书,半指不沾阳春水,连重一点的活,也都是托给叔叔李宛。这次,他瞒着母亲应聘入庄,也是迫于无奈。他生性纯良,就是一条鱼,也狠不下心动手。

林月白见状,笑向厨娘道:“他下不了手,换个人便是,何必耽误了做菜的功夫。”

那厨娘膀大腰圆,恨不得有林月白两个大。

她斜了一眼林月白,拿着锅铲颐气指使道:“你们这些个小姑娘,靠着白嫩的脸蛋,到处勾勾搭搭,吃香喝辣,哪里像我这样的苦命人,做个饭还要被你们嚼舌头。”

想  来这位厨娘平日里也受了不少各处丫鬟的气,今日见到新来的林月白,只当时哪位刚刚受宠姑娘的婢女,就将脾气全撒在了她身上。

林月白也不生气,继续好言说道:“大娘定是心情烦郁,我们也是不体谅。奴婢奉命来取饭菜,要是晚了也是要遭责罚的,您就心疼一下奴婢吧。”

厨娘听了这番宽慰的话,脸色明显缓和。她撸起袖子,准备自己动手。

“我来!”一言不语的李禄突然抄起菜刀,当地一声,砍在鱼的脊背上。那鱼儿吃痛,拼命挣扎了几下,溅得林月白裙摆上都是水。

厨娘和林月白双双愣住,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子,刚刚还在犹豫,此时却面目狰狞,毫不留情地将鱼开膛剖肚,惹得血水四溅。

李禄心里有一团火:他在这受尽了侮辱也就罢了,可是林姑娘她…他来厨房这些时日,早就将庄内的一些事听了个七七八八:“林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怕是早就遭了庄主的玷污……如若有一天,我能立身于朝堂,定将这个肮脏的地方一并除去。”

耽搁了些时间,林月白急急忙忙整理好食盒。

苏止吃食并不讲究,甚至比不上苏遥身边的莺莺燕燕。倒是苏遥,凡事处处挑剔,据说主厨是京城给皇帝做过菜的凉师傅。他的菜,不能咸也不能淡,不能冷也不能烫,不能不好看,也不能没有好听的名字。

“真是夸张。”林月白摇了摇头,这兄弟俩个,长得一样,脾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四处却不见人影。

苏止又醉倒在花丛中,他提着酒壶猛饮一口,双眼像是结了一层蒙蒙的霜。

他盯着十尺开外的林月白,忽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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