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生意是越发惨淡,掌柜的正在左右盘算着账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店小二闲得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掸了掸肩上白的发亮的抹布,继续盯着对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人群。
这不甘寂寞的,总是对面的烟花之地。
“俺也来碰碰运气。”一位满脸络腮胡的黝黑大汉乐呵呵地跨进檀香院大门,后面紧跟着一位瘦瘦小小的书生,他面□□嫩,身上衣物已然洗的发白。他兀自叹了口气:“叔叔,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俺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大汉瞪圆了双眼。
小生一急,双颊飞红,自言自语道:“我李禄到这样的地方来,实在是形势所迫,断不算辱没了斯文。”
他低着头,跟着大汉跨入门内。厅中莺莺燕燕环绕,多的是打情骂俏,郎情妾意。那穿红戴绿的老鸨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顿亮,就着满身的脂粉味儿,径直扑了过来。
李禄大惊,大叫一声:“别。”
哪知那老鸨一闪身扑到他们身后,倒进一位公子哥的怀里,全身就跟没了骨头一样。
“汪公子,你可算来了,奴家想死你了。”她脸上脂粉涂得煞白,也挡不住眼角细细的纹路。
汪公子推开老鸨,一脸嫌弃,问道:“哪儿呢。”
老鸨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喏,从这往后院就是了。”一面又笑道:“留霜可等着您呢”。她挥了挥绢,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愣是一个正眼都没给李禄。
李禄的脸红得发烫,烫到了耳根。幸好这厅堂之中,无人有意理会他。
那黝黑的大汉是李禄的叔叔李宛,他拍了拍李禄的肩,拉着他就进了后院。
不想后院熙熙攘攘的人群,堪比前厅。李宛身材虽魁梧,但仍被挡了个结实。他踮起脚尖,想看个究竟。
只见考官是一位眉眼俊秀的青衣公子,正低着头专心磨墨。旁边立着一位长者,手中执着些号牌,一个一个发予众人,一次五个,然后将人领去了身后的窄门之中。
李宛瞧着老者手中的号牌,使劲拍了下大腿:“嗨,就说来晚了些,早知道不做那些馍馍了”。
前面汪公子听了这话,嗤笑道:“尔等贱民竟也敢来,真不知道飞花山庄是什么地方么。”
李宛怒道:“俺怎么就不能来了,俺会挑水砍柴会做大饼馍馍。你会什么,你会吃会喝会睡大姑娘,庄主要你做什么?”李宛平日虽憨厚,但说起话来却丝毫不含糊。
汪公子气结,不知如何反驳,又不好发作。这后院之中,比他显贵的多的去了。况且还有些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借他十个胆也不敢造次。他心里暗念:“等出去了,本公子要你好看”。
李禄此时呆立在最后,置若罔闻,他出神地盯着对面,看得痴了。
只见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姑娘,个个面容姣好,钗环裙配,婀娜多姿,比起前厅那些女子,好了不止百倍。
就在这百花团簇之中,有一抹白色甚是耀眼,如刚刚绽放的百合花,高雅清丽。她着一身月白色绸缎长裙,青丝垂落腰间,只编了些发,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编排过。额上环着一抹月牙型的银饰,一双灵动的眼睛似有皎月之辉,流转之间大放异彩。她清新脱俗之态在群芳之中显得如此与众不同,无怪李禄看傻了眼。
李宛瞧着他那痴样,打趣道:“怎地,看上哪家大姑娘了?”
李禄自觉失态,忙掩饰道:“叔叔别取笑侄儿,侄儿心中唯念功名,他日娶妻也是从母亲之命。”
李宛大手一拍:“嗨,你这榆木脑袋。”
李禄头埋得更低了,他悔意连连,如此打量一个陌生的姑娘,真是坏了斯文。
李宛踮着脚又四处打量了一番:“你说还能轮到俺们吗?”一会儿又扯了扯李禄:“你看对面那老娘们,对那些大姑娘们又捏又摸的,可不就是那老鸨吗!”
李禄禁不住又抬眼望去,只见对面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刚刚还在前厅招呼的老鸨。她撸着袖子管,拿着一根长的夸张的烟枪,右腿毫不避讳地踩在椅子上。她使劲掐了一把面前的姑娘,就如同对待她那些“女儿”一样。
李禄心里有一团无名的怒火,明明选的是婢女,怎么弄得跟挑风尘女子一样。他不禁担心起那位百合一样的姑娘。
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这里的一切与她格格不入,她安静地坐在老鸨身后的长椅上,出神地望着前方。
李宛看他又看得入了神,拍着肩道:“大侄子,你是瞧上那位穿白衣服的姑娘了吧?飞花庄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仙女一般的姑娘也抢着去当丫鬟。”
李禄脸一红,气道:“叔叔再这样取笑侄儿,侄儿可要生气了。”
李宛哈哈一笑:“你是个大男人,有啥可害臊的。”
李禄不语,索性低着头,琢磨起昨日看过的文章来。
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李宛他们,拿了号牌,长者手上已所剩无几,要是再晚来一刻,恐怕要悔到明年去了。
长者见到李禄两人,甚是吃惊,连执笔的青衣公子,也不免多看了他们两眼。虽然应的是飞花山庄的下人,但往往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像这种平头百姓,倒是少见。
李禄一行五人被进领进窄门之中,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恶臭。众人站在原地,全都吓傻了。只见面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只粪桶,污秽之物遍地都是。难怪在后院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