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绿了,转眼间又渐渐泛黄。一晃四个月过去了,闷热的夏季已经度过,天气正慢慢转凉。
小四脸长开了,身上也长肉了,像个孩子样,终于和猴拉开了距离,不用亲戚邻居在昧着良心的夸赞。搞得大家都挺累。
四个月,小四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来适应环境适应亲人。他已经能接受年轻的父母。现在的父母给予他的关爱可能不像以后那么细腻,但感情一点不少。陌生中的熟悉,小四也自然而然的接受。
小四仍然看不清外界的事物,看人也是一团影子,模糊一片。
他忍不住轻吐了一口气,在这个没有电,更没有电器的年代里,夏季实在太难熬了。
靠着老娘的手摇芭蕉扇,他身上到处是蚊虫叮咬的痕迹以及热的起痱子的小红疙瘩,奇痒无比,却又够不着挠,也不敢挠。如果挠破了在这个年代感染点什么病毒也不算稀奇事,就凭现在农村的医疗条件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
而且能在接生婆手上平安降生已然算是命大,所以必须得珍惜。
小四还记得同大队的一户人家,大概就在这几年接连生了五个孩子,个个难产,最后只活下来两个。而那位母亲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后来在还很年轻时就离世了。此时医疗条件奇差无比,基本上这一片地方的农村孩子都是在家里出生的。所以,每一个平安降生的生命都应该感谢接生婆和自身的运气。
小四就很感谢自己运气,但他又怕运气不能每次都及时光顾自己,所以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现在浑身抹满的痱子粉都能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为了保持屁股的干爽,小四这三个多月就没放松过对括约肌的锻炼。然而睡眠时间太多,所以失控还是常态。
每次醒来的时候,屁股一般都是湿漉漉的或滑腻腻的,或者二者兼有。没办法,这幅小身板的发育还是太稚嫩。每当这个时候,小四郁闷甚至有点讨厌这副小身体。
婴儿期的有记忆状态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更多的是一种折磨,可能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受过这种折磨。
现在,小四安静的躺在竹编的窝窝里,屁股依然是的,而且疼得冒火,这是屁股淹了。旁边,是那张他出生时的大床,上面躺着的是小三,正声嘶力竭地哭着。三哥应该是饿了,小四心里想。其实他自己也饿。
小三很瘦。沈冬兰本来就奶水不足,怀上小四后更是一点奶水也没有了。那时候还没包产到户,生活更困难,是买不起奶粉的,只能是米汤和稀粥凑合着。如此长久下来,小三一岁多了身体还很弱,站都站不起来。也不会说话。
周向南和沈冬兰开始只以为小三是营养不良,后来慢慢觉得不对劲了:这孩子有毛病。但也没想过去治,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农村有不少有缺陷的孩子,大家都在顺其自然,没有人萌发去大医院治疗的念头,脑子里连这个概念都不会有。这也算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残酷表现。
小四知道,三哥以后是精神病,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是很可怜的一个人,早点治疗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么严重的病情。小四不禁有些紧迫感,可现在这幅身体还是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
三哥的哭声吵得小四也有点心烦意乱起来,不禁盼望着沈冬兰赶快回来,好解决哥俩的口粮及卫生问题。正是农忙的时候,周向南和沈冬兰一大早就把老大老二两个丫头送到孩子奶奶家,自己两人到秧田拔草去了。
现在大队刚实行包产到户,说白了就是超产奖励减产赔偿。以小四的理解从农业合作化到包产到户就是从三个和尚挑的水不够喝变革到三个和尚定量挑水、超出有奖,算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这次包产到户还是在一定范围内偷偷实行的,这也是老百姓被逼急了,谁愿意总是饿着肚子呢。两年前,在北边就有十八个人代表十八户家庭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按了手印;在东面因为吃不上饭已经出现逃荒要饭潮。老百姓的愿望还是很朴素的,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目前的政策还不是太稳定,城市里早就闹翻天了,报纸上闹哄哄,大字报也是贴的到处都是。只不过农村闭塞,信息传递进来的不多。
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提高了,但成效没那么快,还得等到秋天看收成行不行,过渡期也是难熬的。不过大家的精神面貌都变了,骨子了都在散发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沈冬兰只坐了十天的月子就下秧田除草了,这也是被逼无奈,日子刚有点盼头就少一个人干活,那生活反而会更艰难。现在把两个不会走的孩子放在家里也不算很放心,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隔个一会功夫回去看看,顺便再喂喂孩子。
“吱——”小四听见了院子门的声响,明白应该是妈妈回来了,紧接着就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沈冬兰老远就听到小三哭得声嘶力竭,就知道孩子饿了。赶紧推开院子门,紧跑两步,又打开堂屋的门,撩开里屋门帘,疾步跨到床边,两手张开,挡住小三。只见小三正盘坐在床沿边上,边挪边哭呢。沈冬兰再晚回来一会,小三可能就摔地上了。
沈冬兰赶紧把老三抱在怀里颠了颠身体,转身看了眼小四,小四正睁着大眼睛盯着屋顶,一动也不动,不吵也不闹。
小三还在怀里抽噎,沈冬兰抹了一把汗,撩开衣襟。小三终于不哭了,安心的吃起奶来。沈冬兰有些犯愁,一人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