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静澜离开黎家的时候,既欣慰又无奈。
欣慰的是黎缮对江徽璎果然没什么男女之情——他是真心只把这位公主殿下当亲妹妹看。以秋静澜的察言观色能力,确认这个外甥说的是真话:“这小子又学琴又温文,从不为自己的身体怨天尤人,瞧着怪想得开的。可实际上……”
实际上黎缮没有他看起来那么想得开。
毕竟,“黎家虽然不算什么天下闻名的门第,但也是经历了数朝依旧保持着官宦人家的门楣不坠了。黎缮作为独子,还是当今皇后跟我这侯爷的外甥,且极受**爱,这样的出身,本身也算才貌双全,偏偏身体不好,他怕父母伤心,所以面上遮得严实,丝毫不露,心里哪能没点愤懑?”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什么感情不感情,他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有没有痊愈的指望?实在好不了的话,父母怎么办?!
……美丽高贵的公主表妹,他是真的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揣摩了。
这从他称呼江徽璎为“武安表妹”而不是“璎表妹”可见一斑。
所以秋静澜对此行的目的还是感到比较满意的——一厢情愿的事情,比两情相悦拆起来可要轻松多了!
他无奈的是两件:一件是黎缮的身体一直治不好,这孩子撑到现在,日子过得一点也不舒服,已经流露出些许悲观情绪,这让秋静澜感到难受之余,也觉得不祥;另一件是黎缮暗示江徽璎跟他表白过,他明确拒绝了,但这位表妹似乎还不死心,认为他是怕拖累了她才拒绝的……
要是换个人,哪怕是亲妹妹秋皇后少女时候,秋静澜肯定会很高兴的去告诉她:“你喜欢的那个一点也不喜欢你,他才不是怕配不上你啊拖累了你什么的,所以忍着不舍拒绝!人家就是不喜欢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不过江徽璎嘛……
这外甥女重话都没听过一句,这么做好像太残忍了?
秋静澜思索了一路,到回家之后才想到了一个法子,将此行经过告诉欧晴岚,道:“明儿你约梅雪过府一叙,我有事要托付她。”
次日梅雪应约而至,笑问:“少主又有什么吩咐了?”
“都这些年过去了,往事已如风散去,梅姐还要惦记着吗?”秋静澜哂道,“我是想起来从前在南方给我调理身体的那位医者还在不在?”
梅雪了然道:“黎蝎子?”她摇头,“那位医者虽然还在,不过他擅长的调理之法,对于先天不足也没什么好法子。否则我即使对阮慈衣没什么感情,但为了赚黎家一笔,也不会不早早推荐他来京里的。”
“我知道。”秋静澜解释,“我今儿去黎家看过缮儿,那孩子情绪似乎也开始受到身体的影响。我想这么一直叫他扃牖京中,怕是迟早会撑不住。倒不如劝他到处走走,借景物抒发胸中郁气,兴许还能好些。”
对于心情上的压抑,他自己是很有经验的,“当年在南方时,我就常去海边消遣,图的就是大海辽阔,入目舒怀。”
他这番话出自真心,倒也不全是为了支开黎缮——以黎缮的年纪,出于对父母的孝心,一直掩着对自己病弱的惶恐与忧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继续撑下去的话,他要么发泄出来,从温文尔雅绝望成歇斯底里;要么就是抑郁太过加重病情。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梅雪不知道江徽璎的托付,只道他纯粹为外甥考虑,微笑道:“你是怕他路上劳累,坏了身子,所以想要当年那医者陪同?”
“不错!”
“我回去就修书!”梅雪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秋静澜颔首:“所需费用回头我就让人送过去!”
他跟梅雪要好了人,再让欧晴岚派人去黎家跟阮慈衣私下说明:“上回纯峻过来看了缮儿,不是单独跟缮儿说了会话吗?缮儿后来告诉你们没有?”
阮慈衣诧异道:“没有——说什么了?”
欧晴岚知道丈夫当时离开时,跟黎缮约好了这事谁都不讲。如今又确认过了,便放心的说出秋静澜的建议:“这孩子正值青春,却因身上不大爽快,成天只能拘在家里,能不闷吗?纯峻瞧着他就想自己自己少年时候,就想起来那会他扛不住了就跑去看山看海的,看着看着心情就平复了。不知道姐姐要不要试试这法子?”
阮慈衣对于秋静澜在南方的经历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秋静澜十九岁就金榜题名,即使天资聪慧,背后付出的努力也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再说秋静澜还不只是会读书,他武艺也不错,杂艺基本都懂得一点,这些东西不花时间力气去学却是怎么会的呢?
所以对这个建议很动心:“真的吗?不瞒弟妹你说,我这些日子也觉得缮儿心情不大好。只是这孩子孝顺,在我跟他父亲跟前丝毫不露。为免他忧心,我们往往也只能装糊涂。若当真能叫他心情好些,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也有点担心,“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京里离海可是不近!这路途迢迢的万一把他累坏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纯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天回去之后,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医者。”欧晴岚道,“现在找的那个正从南方赶过来,是他少年时候给他调理身体的人。据他说是很不错的。当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适合缮儿,托我来给姐姐说:人到了之后先过来给缮儿用些日子,要是好呢最好!要是不成,那就另外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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