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当初自请致仕也是因为我明确表示出了对丹儿的重视,你那么做是为了孝顺我——之后我不同意,你马上就留了下来,这更是你孝顺听话的证明?!”太子笑呵呵的看着他,“这么说我居然有幸拥有一个纯孝懂事体贴到堪为举国楷模的好、儿、子?!”
江崖霜将手从拢着的袖子里伸出来,躬身一揖:“父亲英明!”神情之间虽然没有沾沾自喜的轻浮劲儿,却也坦然得仿佛这番夸奖用他身上绝对名至实归!
“哐啷!”
前朝名窑所出的斗彩开光农耕图扁瓶直接砸到了他脚前,太子气得呼哧呼哧喘息良久,方能骂出声:“无耻之尤!说得出来!”
“孩儿只是不忍骨‘肉’相残!”江崖霜低头瞥一眼足前的碎瓷——其中几块飞溅时打在他身上,不过这时候天还没有热起来,他尚穿着夹袍,倒也不觉得疼痛,所以只随便看了一眼就抬头,直视着太子,一字字道,“孩儿与八哥、十六哥同在京中长大,彼此之间虽然年岁有差,却素的‘性’情,父亲回京已有这些日子如何看不出来,八哥不是肯受大位拘束的人!既然如此,父亲何必还要勉强八哥?不若将此位给予孩儿,岂非各有所得?!”
“你说给你就给你?!”太子定定望了他片刻,忽然冷笑出了声,指着东宫正殿的方向,“那你可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了如今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又是在什么年纪才能够在这里以主人的身份召见你们?!就因为丹儿愿意让着你,你就觉得我必须给你?!我虽然就你们三个儿子,却也不至于因此被你胁迫住了!你打这主意只能说是昏了头你懂不懂?!”
这番咆哮听得江崖丹惶恐不已,频频给弟弟使眼‘色’,让他请罪——但他都快把江崖霜的袖子扯破了,江崖霜竟是纹丝不动,连头都没转一下,淡淡道:“父亲何必如此?您怎会不知道孩儿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知道又如何?”太子闻言居然没有继续发作下去,而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他沉默时的神情既古怪又复杂,继而却是冷笑出了声,“你今日先说服了丹儿,又拉了他一起求见,显然是既想釜底‘抽’薪,又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你的道理终归只是你的道理,如今江氏也好东宫也好朝堂也罢,总之这种种地方还轮不到你来当家!所以我不承认你的道理,那么你还是给你乖乖儿滚回吏部去继续做事是正经!你,知道不知道?!”
显然太子现在心情非常恶劣,没了兴致跟小儿子理论,直接抬出父亲与太子的双重身份来压人了!
江崖丹生怕弟弟想不开,还要继续顶撞,直接上去抓了他胳膊就朝外拖,边拖边赔笑:“父亲,十九弟今儿个喝多了,您不知道他一向就没什么酒量……回头孩儿一准劝他来给您请罪!”
论力气如今的江崖丹早非江崖霜的对手,只是江崖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抵抗,任凭他拖着自己朝外走——只是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来,满是深意的对太子道:“父亲,手足之间,如此和睦宽容,乃是多少父母长辈梦寐以求之事,您真的丝毫也不顾念?!”
“……”太子震怒的眼神里闪过刹那复杂,随即归于冷漠,“此番退下之后,以后没事不许你出现在东宫!”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兄弟两个出‘门’之后,江崖丹擦着冷汗埋怨弟弟,“我又不是不能下次再陪你来,你非要今天把话全说了做什么?尤其是那句父亲也不是皇祖父的嫡长子——就算是事实,这是咱们做儿子能说的话?!你简直昏了头了是不是?!”
这还是江崖丹多少年来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教训弟弟,结果江崖霜根本没理会,古怪的笑了一笑之后,淡淡道:“八哥,你道父亲生气的原因真的是我说话触犯了他的忌讳?!”
“什么?”江崖丹一怔。
江崖霜掸了掸袖子,却没有跟他细说的意思,只道:“父亲让我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东宫……我现在先回去了,八哥自便罢!”
“这小子……”一头雾水的江崖丹喊了几声没喊住,目送他远去,不禁气结,“用完我就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