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如今枝繁叶茂,子嗣众多,难免子以父母贵。
江崖霜作为最受重视的孙辈,他头一个孩子当然引人瞩目,尤其生母还是嫡妻——赶着大节下的传出喜讯来,秦国公夫妇都高兴得不得了,一迭声的赏着东西不说,秦国公还亲自叮嘱陶老夫人:“十九媳妇娘家没有可靠的长辈提点,老四媳妇又远在北疆,她这是头一胎,你可得上上心!”
陶老夫人含笑道:“这还用你说?我让胡妈妈日日跑着呢!好就好在阮王妃用过的周妈妈被她带进门做了陪嫁,我亲自问过那周妈妈,是个精细人。”
老夫人心如明镜,之所以不像小陶氏有孕那会一样,直接把胡妈妈派过去坐镇,一是因为知道以胡妈妈的资历,去了秋曳澜身边反而让她不自在;二是考虑到秋曳澜那里已经有个周妈妈在,胡妈妈去了必然位居周妈妈之上——那是秋曳澜之母的乳母,还陪她共过患难,秋曳澜会高兴看到周妈妈被压制吗?
所以宁可喊胡妈妈成天跑腿,也不贪图这点方便住过去,碍了秋曳澜主仆的眼。
这份体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秋曳澜的羡慕嫉妒恨自然更上层楼。
只是再怎么羡慕嫉妒恨,秦国公夫妇的态度摆在了那里,还不得不按捺住酸溜溜的心情备下厚礼。
“我记得这是你的陪嫁之物?怎么拿出来了?”十六公子江崖朱在西窗下逗女儿,两岁的江徽环话说得还不利索,抓着他的袍子咿呀着使劲,江崖朱一边捏捏她的小脸小手,一边打量着不远处桌上眼熟的锦匣,狐疑的问,“该不会打算送给十九那边去吧?”
虽然之前秋曳澜才传出孕讯,盛逝水这些嫂子们就立刻去看望道喜了,但当时时间仓促也只带了寻常贺礼。这两天秦国公跟陶老夫人的态度表露出来,各房为了讨好这两位,都又补了份丰厚的。
江崖朱夫妇作为四房成员那就更加不能怠慢了。
这会盛逝水绾了个利落的盘桓髻,正坐在桌边对着礼单,闻言头也不回道:“就是送那边去!这些日子市上好一点的贺子礼都被买空了,剩下那些都是镇铺级别的,咱们买起来太吃力,我陪嫁里这一件反正放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了抵还轻松些。”
江崖朱脸色一僵,手抚在女儿脸上半晌没动,直到被江徽环好奇的咬了一口才回神,从怀里摸出帕子来擦了擦女儿嘴角的口水,又擦干了自己的手,才淡淡道:“听说早年高宗皇帝时,欲为诸王选妃,消息才传出,京中脂粉、钗环、衣料齐齐上涨,供不应求……本朝跟前朝倒没怎么见到这样的景况,如今十九弟妹一有身孕,倒是让咱们见识了!”
“其实咱们送这些礼去也不会吃亏。”盛逝水背对着他,无声一叹,语气却还是温柔平静,“十九弟妹也知道这东西是我的陪嫁,以她的为人,必会设法搭其他东西还回来。”
“我是十九的兄长,当初你有身孕时可没有如今这番热闹!”江崖朱看着还不知愁苦、正拽着他袍子又蹦又跳的女儿,面色复杂,“虽然说嫡庶有别,可这差别……”
说到这里垂目,苦涩一叹,“是我无能,连累你们母女!”
“你怎么能说这话?”盛逝水转过头来,蹙眉,“咱们现在景况再不好,能比祖父少年时候更清贫?我说了,只要你好好努力,纵然嫡母看不得咱们好,祖父终归念你是他骨血,不可能不扶上一把的!就是十九夫妇也没有打压咱们的意思……”
“咱们现在有什么值得他们打压的?”江崖朱嘲讽的道,“十九不要的东西都未必轮得到给我,十九弟妹的妆奁连咱们四姑当初嫁进宫去做皇后时都未必能比——他们应该可怜我们!”
盛逝水此刻心里很难受,正如丈夫所说,一样是江家媳妇,她比秋曳澜先进门,比秋曳澜先有孕,比秋曳澜乖巧体贴不惹事……可那又怎么样?妻以夫贵,不提两人怀孕时的待遇差别,就说秋曳澜进门足足两年才怀上,后院尚且空无一人,而她呢?百般算计,如今偏屋里还不是住了两个年轻美貌的侍妾?!
最让她感到无奈的是这光景非但听不到丈夫的专心抚慰,还得强打精神鼓励丈夫——
“你这么说,就好像十九夫妇对咱们不尊重了一样!”盛逝水现在其实很想大哭大闹一场发泄,但回过头看着年幼的女儿,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平静的劝说道,“十九一直很尊重你这兄长,连带对我也颇为有礼……十九弟妹也是!你何必多想呢?长辈们偏心归偏心,但也不是没给咱们活路。现在嫡母不在身边,你正应该好好用心谋取前程!不然以后嫡母回来,怎么可能再给咱们壮大的机会?要说不公平,你想想大伯跟三伯!”
论憋屈,江家最憋屈的还真是江天骐——作为秦国公的嫡长子,他本该享尽风光,偏偏江天骜挟父恩之势,硬是从小到大,甚至以后还会从大到老,死死压着他!
想到这个三伯江崖朱也有点意兴阑珊:“明儿个若祖父有空暇见我,看看能不能讨点差使吧!”
他早年太过荒废,文不成武不就,虽然成亲后被盛逝水劝得不再出去胡闹,但没才干没功名,还是嫡母指明要打压的庶出子,谁会把正经事交给他办?所以之前跑外地忙完“庆丰记”的账目后,就又闲在家里了。
“其实你请十九陪你一起去见祖父,拿到实权职位的可能性更高,以后也能用这个作为契机跟嫡母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