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婷一怔,没有太明白骆志远的话。她从小就是这么过的,凡事都有分寸、都有礼数、都有节制,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固定的模板和轨迹上,日复一日的被动前行,永无止息。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反过来说,在跟骆志远独处的日子里,比如前番乘国际列车去莫斯科,她反倒是放开了很多,打开了沉寂封闭的心扉,天性血脉中一些原本就有的率真、开朗和跳脱因子偶尔会迸发出来。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我挺好的呀,我爷爷、我爸妈、家里的长辈,从小都宠我、爱我,给我最好的教育,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嘛?”谢婉婷幽幽道。
骆志远愕然无语,只得打了一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他其实很难跟谢婉婷解释得清楚透彻。他能跟父亲骆破虏拍着膀子喝喝酒抽抽烟开几句玩笑什么的,意见不同甚至还可以拍案而起互相争吵,但对谢婉婷来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她的潜意识里,父母为尊、子女为卑、长者命后辈不敢辞的观念太深太牢固,即便是对亲生父母也要怀有几分应有的礼数。这是她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勉强接受母亲于春颖安排,跟叶宁见了一面的关键所在。
为了骆志远,她不惜跟母亲红了一次脸、出现些许的不愉快和轻微的顶撞,在她来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如果不是爱骆志远到极深程度,她也很难做到。
……
“对了,志远,安娜要见你。”谢婉婷想起了一件正事,就笑着转头扯了扯骆志远的胳膊,“其实安娜这人蛮不错的,除了有点倔强和钻牛角尖之外,心地善良,她来京城学汉语和中医理论,没事的时候就去养老院做义诊,大家都很喜欢她。”
骆志远听了谢婉婷的话,眼前立即浮现起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眉目精致但却有点生硬的异国面孔,苦笑道:“她要见我干嘛?”
“你是她心目中的老师嘛……她要见你也很正常。再说了,志远,我们好歹也是朋友,她是契科夫的姐姐、尼娜的嫂子,我不能不给尼娜这个面子。尼娜可是经常打电话过来让我照顾安娜呢。”谢婉婷柔声道:“你干嘛对她这么怵头?不至于是害怕人家真把的医术学走了吧?”
谢婉婷一直对骆志远珍视祖传医术不肯传授给外人有因循守旧、敝帚自珍的嫌疑。她觉得这都什么年代了,既然骆志远自己不肯当职业医生,守着一身医学纯属浪费,何如传授给喜欢行医的人,这样能救治更多的人,医术也有更大的价值。
实际上,骆志远也不是观念陈腐,只是外公穆景山严肃坚决的家训言犹在耳,作为穆氏医术的唯一嫡系传人,如果他将医术外传,第一道关口就是母亲穆青。穆青绝不可能允许家学渊源外流,一旦骆志远这样做了,穆青的反弹肯定是超乎想象的。
骆志远不愿意为此让母亲受伤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可这些骆志远又没法跟谢婉婷解释,只得含含糊糊、以后看情况如何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