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锦托着一本书靠在书房临窗的矮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习习凉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她洗净散开的发,书房里只有淡淡的风声和翻阅书页的声音。云锦浅浅地打了一个呵欠,靠着塌枕微微阖上眼。
半晌,一墨衣男子闪身进了书房,他轻轻地将一半人高锦盒放在书桌上,转身欲离开,榻上女子慵懒的睡姿、恬静的睡颜突地闯入他的眼中。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扫过女子精致的小脸,本就白皙清透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分外鲜活。这一瞬,只觉得岁月静好,时光清浅。
“啪!”书册突地掉在地上,云锦猛地惊醒,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讶异地瞪着眼前人,“玹王?”
容诩眼眸微闪,堪堪错开落在云锦身上的视线,他交叠的手掌端正严明,丝毫没有潜入人闺房被当场抓住的难堪。
半晌,云锦回过神来,忙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搭在肩上着实不舒服,云锦起身给容诩倒了杯茶,福身道:“前日云锦为歹人所掳,性命攸关之际幸得玹王出手相救,那日云锦受了惊吓走得匆忙,未向玹王道谢,今日玹王深夜造访,云锦斟茶一杯以谢玹王救命之恩。”
云锦端着茶盏举在半空,真诚的模样仿佛十分诚恳,但字里行间似在控诉容诩半夜私闯她的闺房。容诩盯着她手里的茶盏,半晌,一掀衣袍端坐在椅子上,抬手接过茶,“不必。”便自顾地喝起茶来。
云锦见容诩自在地坐着她的椅子和着她的茶,眼角微微一抽,看来是该找程贺好好聊聊她锦绣院的防护问题了。
容诩吃了半盏茶,才缓缓开口道:“陛下下旨为四皇子与年小姐赐婚,你该是放心了,萧小姐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自然,不知王爷说的信是哪一封?”云锦见容诩却有正事,敛了心神正色道。
“我也不知……”
“……”云锦顿时噎住,怪异地盯着容诩。
容诩放下茶盏,沉声道:“二十年前北越入侵大夏边境,玹王与萧将军一同领兵于隘门关大破越兵,越兵显见败势退出隘门关,玹王带领一队精锐部队深入敌方腹地,然,全军覆没。”容诩顿了顿,烛火照在清俊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云锦沉默,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父亲关于二十年前北越之战,但父亲避而不谈,态度出奇地坚决,闻此,云锦的心沉了沉,她素闻老玹王忠肝义胆、骁勇善战,便是当今皇上的江山也是老玹王打下的,且老玹王颇为宠爱玹王妃,一心钟其一人,英雄美人乃大夏一段佳话。
“这场战争的记录已被人为的抹去,知情者皆被封口或诛杀。但据我所知,玹王府暗卫曾截下一封宫中传出的密信送至边关,而玹王出征前曾与萧将军深夜密谈……”容诩顿了顿,说了这么些话似有些不适应,喝了口茶润润喉,“那便是我父亲,我要找的便是这封信,还请萧小姐协助。”
云锦沉默半晌,她不知玹王战死与父亲有无关系,也不知父亲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父亲为人素来刚正,又多次与老玹王并肩作战……云锦只觉得心烦意乱,但毕竟她亲口答应过的,喟叹一声,“我自当尽力,但,若是……”
“我知道萧小姐在顾忌什么,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容诩目光灼灼,熠熠流光自眼底划过,不似往日般清冷无波,只那一瞬便掩去。他悠然起身,负手踱步至书桌旁,云锦这才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个锦盒子,好奇地凑过去,容诩解开锁扣,霎时,一对流光溢彩的灯映入眼帘。
“世人只知九凤琉璃宫灯乃前贵妃所爱之物,但鲜少有人知道这灯本是一对,一龙一凤,凤舞龙盘。那日娉婷无礼,大庭广众之下与你难堪,我替她向你致歉。”
云锦盯着锦盒里静静躺着的一对宫灯,晶莹剔透,璀璨生辉,又忆起娉婷戚戚然的模样和那终身所属的话,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堵在胸口,后退一步,冷冷笑道:“玹王说笑了,此物珍贵,云锦受不起,再说这宫灯我已卖给娉婷姑娘。佳人所赠之物,玹王还是好生收着吧,莫要辜负佳人一番真心,令佳人伤心难过。”
容诩目光复杂地看着云锦,不明白这小姑娘刚刚还好好的,为何说变脸就变脸,他眉头紧锁,薄唇微抿,淡淡的烛光下仿佛阴晴不定,刚毅、冷然,“你是何意?”
云锦福了福身,“答应玹王之事我定当尽力,夜深了,玹王该回府了!”
容诩定定地俯视着云锦,眼眸深邃如墨,无波无澜,似要将人吸了进去。末了,理了理宽大的袖袍,转身离去。
“唉……”云锦突觉不对劲,正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容诩拉开房门,大剌剌地从正屋阔步走出去,惊了三两个守夜的丫鬟。随行的侍卫见容诩从正屋出来,面色森然,似散着阵阵寒气,夜不禁一哆嗦,忙将手里的披风披在容诩肩头,踌躇道:“爷,萧姑娘她……”话音未落便挨了一记冷眼,夜瑟缩了脖子不出声。
容诩淡淡一叹,事关他布下的暗线,他没法告诉她娉婷是他的暗卫,想他用一个承诺替她换了一盏宫灯,又开库房将一对的九龙琉璃灯一起送来,没想却被赶了出来,他活了二十年哪受过这般待遇,不由得又是一叹。
云锦揉了揉额角,莺歌带着守夜的两个小丫鬟惊慌失措地冲进书房,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