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我李家世代书香,名门望族,若是与一卖书小贩结亲,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终于还是吵了起来,嗡嗡嗡的让人心烦。李格业眼神示意了非摇了摇头,转而与身边的妻子王素卿交换了眼神,自己背过身去,意思就是由妻子来说话了。
今晚的王素卿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身体不适,所以一直没有说话,可此时,她还是站了出来,举高半臂把众人情绪收束了起来。
“大家先听我说件事后再论不迟。”
……
府内的这般喧闹早就惊醒了所有人,在后苑的梅林小筑里,在软榻上辗转反侧的李清照豁的坐了起来,被褥的一角滑下床沿。
她仰起头看隔,外面的雪花被屋里那豆油灯照亮,看它们片片的落在窗台,是那般静谧。
“小娘子……”
外面轻轻的呼声,是丫鬟胭脂的推门进来了,“大堂真的有事了,好像跟那姓苏的有关。”她听了只言片语就过来报告,心里也是小鹿似得嘭嘭跳,府里可从没这样大半夜的召开族会。
李清照怔了下,店家?今早不是刚回陈留了么?
就这会儿,廊道忽然响起了碎步声,“夫人?夫人怎么来了?”小丫鬟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赶紧找空躲,这大晚上的还不睡,肯定又要被训斥了。
可惜,她还没找到空儿,王素卿就已经在门口了。
在夜色的衬托下,她的脸,第一次没有这么光鲜亮丽。
“姨…姨娘?”榻上的李清照还没反应过来。
……
……
时间回溯到之前,李府雅致檀香的大堂。
“大家先听我说件事后再论不迟。”
底下随即停下聒噪,都把目光看向这李府的女主人,而平缓下气色的王素卿慢慢张开了嘴,那疲累的模样,似是唇角起裂般的疼痛。
“这世间做娘的,哪个不希望女儿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可在这家族大义面前,就不能任由我这妇人任意妄为了。”
底下察觉到她言语中微妙的含义,看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尖锐了。
“适才道乡先生已传来准信,来年官家确认要对元祐臣僚进行登籍打压,以推新政,而这民册主撰人……就是苏进,所以……”她努力把住颤抖的喉结,“我意已决,来年与那一品斋联姻已保全我李家上下。”
“嚯——”的全场哗然,人人面如白练,就是那固执的李钦奉也因张大了嘴而使鬓角银丝紧绷。
由那小子主笔造册?这…这……
“好了。我想大家对此也不会有何异议,我有些话要与安安说,大家就散了吧。”王素卿说完后就径直出去了,李格业的妻子殷氏想从后跟上。但却被李格业拿住手腕,摇头示意了。
……
……
“事情……就是这样了。”
在李清照的闺房里,王素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李清照则是有些发怔,半晌才哦的一声,神色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王素卿握着小女儿的冰凉的手。心中凄凉,“所以,明儿一早你就启程,我让霁儿和芝兰随你一道,那苏进记恨上回拒亲,来年必会借此污籍,而我李家,也只有你能阻止他了……”她边说着便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给少女戴上,像是某种古老的传承一般。
李清照低头看着,那温润的感觉。突然让她觉得伤心起来。
店家,真的是这样吗?
……
……
在得知入籍造册的主撰是苏进后,李府的这场争论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即便是再为强硬的人,也不敢冒着家族覆灭的危险来继续维护这所谓的士族尊严。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雪地上的猫狗爪印都没有见到,不过李府门前却已停好了三辆马车,它们整装待发,因为是借着贺节的名义去的,所以专门腾出一驾辎重来装载货礼,李霁、曾芝兰陪护李清照一路,其余护院家丁跟上,
王氏则是孤零零地站在府门前抹眼泪,那份凄楚,仿佛是把女儿送上了婚车。
此时也唯有李格非脸上保持镇定。在车轮缓缓启动时,他上去嘱咐了李霁路上好生看护,勿要惹是生非,如此一一应下后,李府的这场波澜算是有了结果。但整个京师、才刚刚震荡起来。
今早的朝会过后,这士林间的小道消息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扩散开来,与苏进交识不深的反应正常,但上回龙舟事件中落井下石的几个就要跳脚了,他们在自己书房里来回踱步,盗汗直出,想着要登门修好,但回禀的家仆居然说苏进昨天就回乡了,这可真是让人挠头骚短。
“快,备齐年货车马,我要亲自去陈留。”
他当即力断,绝对不能落人身后,谁知道那苏进是不是已经将册子编好,若是真等他回来,估计汤水都凉了。
像这些与苏家有过过节的官员都是披星戴月往陈留赶,但作为造籍打压事件的中心对象——元祐党人,表现却是冰火两极,留守京师的老顽固们事到如今却还要维持正统,不过小一辈中响应的就不多了,既然大局已定,那继续困守在京是不明智的,哪怕是曲线救国也得暂时放下架子。至于新党及中立派系, 对此事不大敏感,甚至可以坐下来慢悠悠的品着梅茶闲聊。
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