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当啷~~”的一阵铃儿响过一品斋店门,柜台前对账的苏进一抬头,就见着一幅巾宽衫的太学生走进店里。
“苏郎君。”他一拱手,明媚的午阳就把他的脸庞打的清清楚楚,苏进一笑,做了个请,让庄舟上了茶点在后堂。
“决定了?”苏进端起茶敬他,而这太学生似乎毅然中带有些局促,他攥着杯盏的手有些颤抖,好在最后还是将茶一饮而尽了。
嘭的将盏子置于案几上。
“什么时候准备?”
“这个啊……”苏进抬头望了下天色,已经临近午后申时了,屋瓦当沟里屯着的晚霞此时挂下来形成帷幕,红红的,将孤寂的冬日勾勒的无比清晰。
这时外头有推门声和脚步声。
“完工完工,哈哈,那小子人都傻了~~”,“小少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跟着的是庄老头的声音。
苏进扭头看向那脸有诧色的太学生,嘴角笑起。
“就今天。”
……
……
今天,是十月初八,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对于咸宁坊五王宫桥前陈家来说,却是一个鸡犬不宁的大日子,眼下已是戌时天了,黑夜把没有灯烛的地方尽数涂黑,伸手隐见五指,但陈府大院里的女婢奴从们却没一个敢去歇息,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守在大堂外,听着那一句句谩骂从窗格子里出来,就像是在剜自己肉般刺痛。
有些稍胆大的奴婢碎碎念,“我就奇怪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
旁边把头奴的低低的,“就是,现在人家要债了,可三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还的出?”
……
“你真是给我长能耐了!”里头尖锐的女子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我倒说最近怎么这么殷勤,又是给我买簪子,又是给我买脂粉,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
“夫人……”这是陈迪的声音,软绵绵的无力。
主堂高坐的陈祐甫捏着手里的几张白条,脸色煞白,没想到这儿子还真能整事,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三万两千五百两,饶是他不是清流官员也拿不出这么大笔钱,虽然人家把这零头去了,但三万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逆子啊~~~”
他叹息出来,一时间意兴阑珊,也没了责备的意思。
“爹!你不能不管儿子啊!”陈迪跪他面前大哭,旁边的妻子曾氏扭过头半眼都不想瞧,自己堂堂相府千金,怎么会摊上这么个软蛋,不过骂归骂,这人终归是自己丈夫,若是以后被人告上衙门,丢脸的还不是她们曾家。
要不去求求爹?
她开始盘算这事儿,而陈祐甫已是一挥大袖的出门了。只留得独子在主堂里嚎啕大哭,就这么,过去了一夜。
……
……
原本曾布进位首相对于陈家人而言是大喜大贺的。可如今出了这么件糟心的事,是如何都不能让陈祐甫带笑容了。而且过两天就是天宁了,这是徽宗第一次为自己的生辰立节,底下哪个不敢送礼祝寿,可眼下倒好,自己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哪还有心思去捧皇帝的臭脚。
难道真的只能去求曾布了?
他一想到曾布对他家的冷漠态度,心中摇摆不定。只能一个人独自在长庆楼里喝酒,半晌不见来人,正疑虑间,耳边忽然响起来。
“故平兄何事闷闷不乐?”
他一转头。就见张商英从珠帘后出来,手里提着壶椿令,坐下来就给他把空盏子满上,“来~~”
这张商英自然是他叫来的,如今心烦意乱下。也只有叫老友过来拿主意,他回敬起,一杯香醇下肚,随后就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原委与对方说了,张商英也是认真的听。时不时皱眉。
“如今之计,也唯有曾相公能救令郎。”
“天觉兄怕是不知,这曾相素不与我陈家来往,若是贸然求救,怕只会遭致厌嫌。”
张商英笑着摆摆手,“这你就过忧了,令郎再不是也是曾府女婿,就是看这身份也不会置之不理,难道曾相公不要名声了?”
陈祐甫知他意思,若是陈迪欠下巨额外债的事传出去,那曾布这宰相的名声也肯定受损,尤其是如今曾布刚坐稳相位,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谣言起来的。
“那……”
就在陈祐甫要定下决心时,张商英却又笑眯眯的打断了他,“若是伸手要钱,怕曾相公是万万舍不得的,所以……”他招来陈祐甫的耳朵一阵密语,听得陈祐甫那是一个心花怒放。
“天觉兄真乃我之良友,此事若成,它日必当厚答。”
他丢下这句后就匆匆下楼了,留下满脸堆笑的张商英坐阁子里喝酒,一杯又一杯,他从窗子往下看,底下陈祐甫的马车已迤迤启动。
他呵的一笑,没有赘余的表情留在外头。
……
……
曾府,漆红金钉的相府大门前,有陌生车马停下,门前的护卫刚想上前盘问,但因某女的下车而立马镇住。
“三娘子安好!”
他们并成排的点头哈腰,而这曾氏女半眼不瞧的领着身后的公公进门,倒是陈祐甫回了个点头。
寥寥几步时间,府里的管事人便已将他们引入大堂安坐,并让下人将案角两侧的檀炉点上,袅袅檀烟升起,使人心气平静下来。
等那管事通报回来后,曾布总算是从内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