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骄阳似火,不免让人心烦意燥。
清河街的张文兰刚发完脾气,便又唉声叹气掉眼泪,本来参加老朋友小外孙的周岁宴她心里就不舒坦,又被老友有意无意地揶揄了几句,就更不痛快了,终于忍着回到家。
一回家张文兰啊,都怪我啊,不该听我二大爷的话,把这丫头的名字给改了,你看这清河街上谁家丫头这么没心没肺啊,纯粹是脑子进水啊,呜呜呜……”
宋铭韬一面做家务一面安慰自己的媳妇:“文兰,别哭了,你看脸都哭花了,来,过来洗洗脸,待会丫头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提到宋念滋,张文兰更生气,自己这满肚子的委屈还不是因为这死丫头?三十多了还没有男朋友,关键是这丫头一点也不上心,于是,她咬牙切齿地将宋念滋从小到大的罪行历数了一遍。
宋铭韬也不言语,听张文兰发泄完了,才道:“文兰,现在都一个孩子,你看咱家念滋既能当姑娘又能当儿子,以后找个倒插门的姑爷,咋啥都齐全了,这清河街上谁能比咱家幸福,别哭了,今天中午你也没好好吃饭,一会儿面条就出锅了。”
宋铭韬哄媳妇的功夫清河街无人能敌,张文兰果然晴转多云,擦擦挤出的那两滴泪,抽嗒抽嗒一下鼻子:“韬哥,我还真饿了,你把面条里卧个鸡蛋。”
宋铭韬见张文兰没了火气,一撸袖子道:“好嘞,文兰,稍等一会儿,好吃的西红柿鸡蛋面马上就来。”
这老夫妻俩正在屋里一哭一哄的,外面他们的口里的丫头开着车回到了清河街。
八月的天,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无穷无尽的热量。
街道两旁的树叶都蔫儿吧唧地低垂着头,连树上的蝉儿都懒得叫唤一声。正是周末的时候,年轻人都躲在家里的空调房里,巷子口,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摇着大蒲扇聚在大树底下凉快,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得热闹。
因为到他们家的巷子比较窄,汽车是开不进去的,所以宋念滋将车停到巷子外面的小广场上。
她从车里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真热啊!
她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大树底下那一堆爷爷奶奶们,街上没有什么人,对了,还有广场的一教有一只小狗在转来转去,自娱自乐玩得正欢。
这清河街还是以前的模样,一年四时季节轮回中,拖着慢吞吞的步子迎来日升送走月落。
宋念滋打开后备箱,拿出里面的东西,两手满满当当。
走到巷口,她停下来跟老人们打招呼,这些老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现在也都头发花白,身形伛偻。
“三奶奶,二大爷,风凉着呢。”宋念滋说话快,声音大。
“哟,念滋啊!”“念滋回来了!”那群老头老太太摇着蒲扇朝她打招呼,“你爸爸妈妈刚回家呢。”“是啊,念滋好久没看见你了!”
“念滋这模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眨眼就这么大了,念滋,有婆家了没有?”好事的三奶奶挤眉弄眼地问道。
“还没呢,三奶奶,这事不着急。”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短袖体恤,下身着一件七分长的灯笼裤,脚蹬一双沙滩凉鞋,看上去干净利索。
“念滋,有三十了吧。啧啧啧,你说过的真快,你出生的时候,我去看你,还这么一点儿呢!”三奶奶用手比量了一下,“你那时胖的啊,把我家那四小子比的像非洲难民一样。”
“呀,三奶奶,您都知道非洲难民啊,不错啊!真是个进步的老太太,”宋念滋笑着打趣道。
“你以为呢,你三奶奶可不是落后分子,解放前我还上过识字班呢,我识字又快又多,还是班长呢。现在啊,我就天天等着看你的节目呢,你不是说国事家事事事关心吗?我都背下来啦哎呀,俺那个小孙女,就是你青云哥家的就爱看你,你一出来那丫头就指着电视机说,看念滋姑姑在里面,都别说话了,都别说话了,好好看节目。”三奶奶摇着蒲扇哈哈笑着。
“嗯,三奶奶,等过几天重阳节我们专门做一期老年人的节目,我一定请您当嘉宾啊。也让您在我们举城火一把。三奶奶,我先回家了,回头再聊啊。”宋念滋把车关上,弯腰提地上的东西。笑着和老人告别。
她一手提着一袋子大米,一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穿过两米宽的小巷子来到最里面的一家,大门开着,里面挂着一院子的衣服:“爸爸——妈妈——你们家闺女回来了!”
从小宋念滋的嗓门就大,出生的时候大过病房里的小男婴,上学的时候大过班级上的小男生,再加上她个子又高,老师就让当班上的体育委员。每当上体育课或者每天放学排队回家的时候,在那一水的万绿丛中的别样红。
宋铭韬听到宋念滋的招呼声,擎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呀,念滋回来了!热坏了吧,赶紧进屋喝点凉开水。我以为你要傍晚才能回来呢,对了,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帮你提东西啊!”
宋家就是慈父严母的角色搭配,宋铭韬性格温和,每当宋念滋犯了错他也都是循循善诱,教育为主,不像张文兰,宋念滋有了一点小毛病就不耐烦,动不动抬巴掌。所以,从小到大,宋念滋和爸爸宋铭韬更亲近一些,有什么事情更愿意和宋铭韬商量。父女之间相处融洽,就连张文兰都羡慕嫉妒,说自己的丫头不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