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有域外血统,建国时皇室内亦出了不少可独当一面的巾帼英雄,如此开国皇帝规定皇子公主成婚后皆可在宫外建府,并可在皇帝百年后接生母出宫照料。这与前面几个朝代只许皇子接生母出宫照料相比可谓仁慈许多,并令公主的地位大大提升。
但这亦同时意味着,后宫位高的妃嫔为了将来考虑,难免会去打那些生了公主并不受宠爱的娘娘的主义。本朝就有不少位分低下的嫔妃一生下公主就被其他娘娘抱走抚养的先例。
果然,洛文珺闻言猛地抬起脸深深注视着重夕,眼中慢慢聚起一种很亮很亮的光。
陆瑗修见状一笑:“洛娘娘有这份心,母妃和我便放心了。”
因洛文珺母女二人长久未见,谢贵妃便与一干人等先行离开,让重夕与母妃好好说说话,待晚些再派人接公主回迎仙宫。
再见母妃,重夕心里自是有千言万语,却因了刚才海太医那些话,还未开口便已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好孩子,母妃现在在这呢。”洛文珺有些慌乱,忙拿了帕子替重夕擦泪。
“母妃,重夕不孝,在外十年却无法顾及母妃,母妃如今的身体……”重夕哽咽着便说不下去,只是把头埋到了母妃怀里。
“好孩子,母妃没事的,太医不是说了会尽力一试吗?”洛文珺抚摸着女儿一头乌发,亦是无比动容。
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洛文珺命玉墨去打了盆水来,亲自帮重夕将脸洗干净,却在准备帮她梳妆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看母妃这里,连些好点的胭脂水粉都没有。”她苦笑。
“无妨,今天出来时随身带了点。”重夕道,从宽大的袖间取出个极精致的碧玉小盒子,打开来,里面盛了些极细腻的胭脂水粉。
紫砚接过盒子,细心地替公主上妆。
洛文珺安静地倚在窗边,看着女儿越来越精致的容易,突然一笑:“重夕,这些年可好?”
紫砚和玉墨红笺悄然退出房门,留她们母女说话。
“谢家对女儿很好。”重夕忙道。
“母妃也这么想。”洛文珺的笑容浅浅的,像缕一吹就散的轻烟,“可惜母妃没用,虽然出了冷宫,可这极乐宫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连自己的女儿也只能托付给其他人照顾。”
“母妃别这么想,重夕回头就和谢娘娘还有父皇禀明,要和母妃一起住。”重夕忙道。
“你是大周公主。”洛文珺望向窗外,一对凤目盈然有光,“母妃若是能重新得宠,自然会接你到身边,若不能,你也该过公主该有的生活。”
重夕闻言,又想起瑗修的话,顿时心里一酸:“母妃,重夕只求我们母女平平安安活下来。重夕也只认母妃一人,若父皇让其他娘娘抚养重夕,重夕定是不肯的。”
“你是母妃的好女儿。”洛文珺缓缓起身,她一张脸虽然瘦得深深凹陷了下去,那五官的轮廓却依然是极精致的,日影斜斜,照得一双上扬美目异常明亮,恍惚如明星坠入其间,“可是重夕,很多话母妃也只能对你说。今天瑗修那番话母妃没放心上,因了你无论如何总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可母妃自己也就罢了,你是大周公主,而这几年边境并不太平,我朝又有和亲先例……”
心里蓦然一惊,层层纱罗内,谢子绍所送的玉佩与肌肤紧紧相贴。临别时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待功名在身……
若一味低调只图自保,若自己一直只是个没有名号的公主,待那人功名在身……
每每想到这,总觉得自己这些辗转的思绪是对这份爱情的侮辱,可母妃刚才一席话更是如一蓬火,把心里一些隐秘的情绪灼灼点燃:“重夕回去便求谢娘娘,或者瑗修姐姐,她们在父皇面前提一句,母妃必不是如今的处境!”
“傻孩子,当年你姨母走得突然,母妃虽是被冤枉,但至今也没个确切凶手,只怕你父皇想起这事还疑心我呢。且母妃如今的样子……”洛文珺拿起一枚镜子照了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若真被你父皇见到,只怕应了那句‘以色事人,色衰爱尔驰’。且等等吧,只消记得有这份心便好了。”
“是女儿轻率了。”重夕低头道,却许久未听见洛文珺的回音,疑惑地抬眼,见她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你很美。”洛文珺突然说。
“什么?”
“没什么。”洛文珺笑笑,“许是母妃多心了,你毕竟是公主,即便没有母妃,也不会失了宠爱才是。”
如此又说了几句,迎仙宫便有人来接重夕回去用午膳,洛文珺也不多留,亲自送女儿出去。
“娘娘还是决定要争宠了。”玉墨看着重夕远去的身影轻声道。
“先不说重夕,谢姐姐,你看珮楚都来了,我还有不争的选择吗?。”洛文珺敛去笑容,转身回宫。
忽而又想到什么,从袖内取出一个碧玉盒子,仔细端详了下,方递给玉墨:“这是重夕落下的,你一会儿给送回去吧。”
重夕回到迎仙宫时,正逢赵王陆弘熙前来探视母妃。
大周皇子娶亲后便可选择在外建府,陆弘熙已在朝廷上领了差事,但尚未娶亲,便只在紫寰城内另外择了宫室居住,方便办公。他与母妃和姐姐的关系极为亲密,时常过来说会儿话。
重夕到明瑟堂时见他在,便亲亲热热叫了声:“弘熙哥哥。”
陆弘熙不意有人突然唤他,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满盈:“竟是重夕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