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夕想起谢柔云眼角的那抹晶莹,蓦地生了几分酸楚。她知道迎仙宫那边对陆昭衍向来不甚礼遇,便只道:“我来的时候茶便在这了,才坐了一会儿哥哥就到了。”
陆昭衍叹了口气:“可惜了,这煮茗之人可是茶道高手,我要是早点来指不准还能喝到杯香茗。”
重夕笑道:“看不出昭衍哥哥也是好茶之人。”
陆昭衍也笑:“从小在军营中长大,难得回家,父亲总会叫母亲把当年最好的茶叶取出来,让我好生沏上一壶。他总说我在军中血与汗碰得太多,不用茶涤一涤心性,怕是要沦为莽夫了。”
他口中的父母,自然是生父杨慎与杨夫人萧氏,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一对璧人,重夕自是无幸得见,但从陆昭衍的仪容气度上,也是能窥得那对佳人的些许风华。只是如今昭衍毕竟已经改姓陆,大周皇帝的长子,竟然还会这样随意地在自己面前提他过去的生活。
于是重夕静默了下,也只是客气笑道:“哥哥出身高贵,琴棋书画诗酒茶自然是无一不通,怎能把自己比成莽夫,这叫长京其他男儿可怎么办。”
“琴棋诗画诗酒茶。”陆昭衍有些玩味地念着这七个字,笑容慢慢竟有些飘渺起来。
他起身眺望远方,一派明丽春光,照得他沉黑色的眸泛出一层润泽的光。
重夕听他像是有感而发,轻声念着什么,留心听着,也只听清了一句“十年一觉扬州梦”。
她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竟给自己斟了杯早已凉掉的茶,低头慢慢啜着。也不管兄长已经翻身上马,抱拳告辞,只怔怔地凝视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风吹过,火红色的裙袂不断翻飞,犹如浴火蝴蝶,在绿林中格外灼眼。
洛文珺自女儿被禁足,也是许久未得陆文湛召见,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然而一群男人围猎时自己不好参与,休息时王怡洵又带了几个新得宠的妃嫔围在皇上身边,洛文珺许久竟也没机会与皇上说上几句话,便无趣地坐到水边与几个小宫女聊些近些日子的新鲜事。
“昭仪姐姐今日好生漂亮,怎么不去皇上身边转悠,坐到这边吹河风来了。”素婉尖尖的嗓音突然在后头响起来,吓得几个小宫女赶紧起身告退。
自鸢尾的事件后洛文珺还是第一次见到素婉,见她还是如往常一样花枝招展珠围翠绕,乍一看活像一块画布被泼了许多颜料,也算得上“艳不可挡”。又见她层层脂粉下面色蜡黄蜡黄的,便知其小产后身子恢复得不好,再仔细一看衣饰材质做工也不甚好,心内不禁也生了几分怜悯。虽知道她对自己冷嘲热讽,也不多说什么,只笑笑道:“河边风大,妹妹还是别站在风口了。”
“什么姐姐妹妹,本宫可真真承受不起你洛昭仪一句妹妹。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犯不着你在这假模假样地关心。”
素婉过来时就没有行礼,此时态度更是恶劣,跟她一道的环翠赶紧拉拉她,示意洛文珺的位份比她要高,实不应如此冲撞她。
洛文珺也没计较,只道:“素娘娘自己清楚那也便好了,说到底身子是自己的,保养得好了,才能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你洛昭仪还有脸和我说来日方长?”孰料素婉陡然变脸,“本宫已经没有来日了,本宫……”
她情绪上来得很突然,一时激动,竟猛然扑上来扯住洛文珺的头发,又一把抓着她的衣领,狠狠地想把洛文珺推到水里。
一边的环翠吓得尖叫一声,赶紧上来想拉开两人。无奈素婉虽说小产后身子一直虚弱,此刻却力大无比,自己上去拉还被她一巴掌忽倒在地。环翠捂着火辣辣的脸站起来,想到刚才见紫砚带了几个宫女太监在附近赏花,赶紧起身跑去找帮手。
“素娘娘你何苦如此,本宫要在这出了岔子,你也是自毁前程。”洛文珺猝不及防间死死抓住河边的柳枝,才踉跄着没掉河里去。
“前程?昨儿太医说过了,我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哪来的前程可言?”素婉说着,眼里就冒了泪,“都是因为你们母女,都是因为你们极乐宫这群贱人!”
她越说越激动,见洛文珺一张脸绚烂得让春光都失了色,竟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劈头盖脑地刺了过去。洛文珺顿时大骇,她向来珍爱容貌,赶紧偏过头去躲,那簪子一下子刺偏,虽没碰到脸,却狠狠刺到肩部,并一路滑至胳膊。薄薄的丝绸被划开,在雪一样的肌肤上留下一长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洛文珺吃痛,手一松,跌入了河里。
紫砚在环翠的带领下急急赶到,正好见到这一幕,喊了声“娘娘”,也跳进了河里。
洛文珺是南方水乡长大的,水性极好,虽呛了几口水,倒也不需要靠紫砚来救助,两人在水中跟两朵莲花似地浮着,没多久就游到岸边上去了。
几个跟紫砚一道来的小宫女忙着帮洛文珺擦衣服擦头发,春日天气虽早已回暖,河水却还是有些冰的,洛文珺连打了几个喷嚏,气得玉墨当场就狠狠瞪了素婉一眼。
“这是怎么了?”皇帝离得不远,听到这边的动静,带着王怡洵刘怀玉一群人就过来了。
王怡洵看了眼洛文珺紫砚主仆二人的狼狈样子,又见素婉一脸惊慌发饰不整地站在一旁,就明白了□□分。心内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关切的样子:“洛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掉水里去了,也太不小心了。”
言罢亲自上前拿帕子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