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从发髻间将那枚前不久内务府刚送来的赤金镶红宝石流苏蜻蜓步摇拔下来,插入谢淇薇的高髻上。
这步摇谈不上多么贵重,不过宫中常见的黄金和红宝石而已,只胜在款式用了江南新兴的样式,比较别致罢了。那流苏亦只用碎红宝石缀着,却是一步三晃,合着那还会一颤一颤的蜻蜓翅膀,极是灵动。缀在谢淇薇发间,顿时令其多了几分摇曳生姿之态。
“这……”谢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发髻,略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样戴着合适吗?”
“大好年华,姐姐何必自己辜负自己。”谢舒颜笑道。
谈笑间已近宫门,二人依依别过,不在话下。
陆重夕昨日在呼弥乾真那边饮酒作乐,凌晨时分方由几名乌雅贵族护送着回宫,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由宫人服侍着胡乱便睡了。
这一觉黑甜,待得醒来,竟已是晌午时分。
紅笺见她醒来,便笑道:“公主昨日玩得尽兴,贵妃便让我们别打搅,让你睡个痛快,谁知竟真睡到这会儿了。”
陆重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抚着额头,笑道:“那乌雅的酒配上那烤羊腿,真是叫人欲罢不能。下回让他们带些给你尝尝,必叫你大开眼界。”
紅笺捂嘴轻笑道:“奴婢可不敢醉成公主那样,一步一晃的,还唱着歌儿。”
“什么?”陆重夕惊奇道,“我还唱歌?唱了什么?”
“公主醉了,奴婢哪听得懂。”紅笺笑道,“就几句听得清,什么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的。”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菩萨蛮》敦煌曲子词)”陆重夕轻声念道。
“公主,是在念什么?”
陆重夕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昨日甚是痛快,大约也唱了不少的歌吧,我确实是记不甚清楚了。”
言毕,便吩咐紅笺为自己梳洗。
飞云髻斜挽,饰一些素淡珠花,紅笺便将放宫花的锦盒打开,取了一支嫣红色海棠预备给公主戴上。重夕却抬手制止了,只道:“将我那白玉凤纹钗取来戴上便好。”
又择了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穿上,披帛亦是极浅的烟紫色,简单地绣一些暗花罢了。
“公主今日怎穿得这般素淡。”紅笺奇道。
“艳阳天穿得花枝招展,自己看着都腻。”陆重夕道。
抬眼看了下窗外,日光明朗,花木葱茏。几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步履款款地走过花间小道,她们由几名年长宫人领着,皆仪容端丽,举止优雅,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
而远处几名小宫女在树荫下笑嘻嘻地踢着毽子,年轻明亮的面庞,脆生生的笑声,一波一波地漾在空气里,像山间清泉一般,带着股透朗的清亮。
“这几名小姐,八成是太后吩咐来宫中熟悉下情况的。”重夕对紅笺笑道,“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啊,过去我们住在谢家,前面几个姐姐也是这样。还好后来穆姨娘管事,我,子绍哥哥和舒……全昭仪才过得自在些。”
紅笺也忍不住笑了:“是了,公主当年还总扮成公子的模样和谢少爷一道去青楼听流行曲子,我扮成小厮的样子跟着,每次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生怕遇到熟人要穿帮。”
二人言及过往之事,一边笑着,一边亦是百种情绪在心间。岁月如飞梭,欢笑依然可以重新浮现在面庞上,人心却是变得莫测了。
“我有些饿了,倒有些想喝你做的莲叶羹。”陆重夕对紅笺道。
紅笺道:“公主想喝,奴婢这就去做。”
便行了礼出去了。
她鸦黑色发髻上插着点翠镶金蝴蝶簪,一身嫣红色绣花罗群,五彩落花绣花鞋上缀了几溜亮晃晃的水晶,款款走动时,有香风盈盈,细细闻之,同几个舅舅前些日子赠自己的那几盒香膏味道所差无几,是今年长京仕女内流行的芬芳。
陆重夕面容淡淡的,转身在窗下的琴边坐下,信手拨弦,边弹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