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大吃一惊,原本捧了个药盏欲伺候公主服药,这下手一抖,差点摔落在地。
“没事,她这是淤血,要吐出来才没事。”
陆昭衍已经从门外进来,接过那侍女手中的药盏,道:“这边给我就好,你们去备些清淡点的膳食来。”
两名侍女便行礼出去了,陆重夕张了张口,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点。”陆昭衍道,“来,先将这药喝了。”
陆重夕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有些反胃:“有什么意思呢,他都不在了。”
“这不你还活着嘛。”陆昭衍试了下药温,“既然活着,就好好活下去。”
“你不懂。”陆重夕道,她的语气和神色一样寂寥,“我五岁那年来到谢家,虽为公主,到底是寄人篱下。他贵为谢家长子,却是第一个牵起我手的人,后来那么多年,有他在身边,就觉得很安全。”
两行清亮的泪顺着她苍白的面庞落下,落到锦被上,莹莹如水精。
陆昭衍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他垂下眼睛,掩去几分神色,方道:“你们的感情,我看在眼里,虽不是感同身受,却也是知道的。只是妹妹,谢家少爷若看到你如今模样,也会难过的。”
陆重夕目光呆呆的:“他若能看到,那该多好。”
陆昭衍道:“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到崖下找寻了,如今还没踪迹,你切勿先失了信心。”
“万丈峭壁,他如何能活。”陆重夕苦笑一声。
然陆昭衍这一句话,却又让她心里隐隐生了几分自己都觉察不出的期待。
华音殿静悄悄的,丝幔逶迤,珠玉隐隐,安神香里不知道添加了什么香料,温柔地萦绕在空气里,竟让人生了几许缥缈之感。
陆昭衍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他知道洛文珺在里面,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自从那日与洛文珺吵了一架后,他便没来过极乐宫。此番重夕在自己府上住了三日,洛文珺才着他过来。这里间隔的时间并算不长,然而华音殿,好像又有了点变化。
自洛文珺复宠后,便对自己的寝宫极其上心,华音殿装饰得美轮美奂。陆昭衍也是看着这座宫殿从凄清冷宫一日比一日华美,只是今天步入时,他却有一阵莫名的凉意。
华音殿朝南,光线极好,阔朗通透,洛文珺搜罗无数字画古书,平日里与皇帝常在殿内一道写字绘画,读书品茗,很是风雅。
然而今日进来,却见得霜还城特贡的厚重真丝帷幔层层叠叠从天顶垂至地面,将原本最为明媚的天光遮得只余一片迷蒙景。而四周墙壁上不知何时挂满了珠玉宝石的明镜,映着寝殿内隐隐生光的珍玩,竟让人有种犹如在迷宫内漫步的感觉。
“你来了。”
贵妃的声音素来有天籁的美誉,此刻这三个字吐出来,却犹如冰珠落地,虽清越,却冷凉。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只见得丝幔轻软一挥,便有女子端华的身影缓缓步出。
陆昭衍见之,赶紧恭立行礼:“贵妃娘娘安好。”
洛文珺肚子已经有些鼓出来了,身形却反是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些。
殿内温暖宜人,她着一身瑰丽的金红色宫装,头发挽成繁复的高髻,只是并没有戴什么发饰,脸上也没带妆容。她这些日子常常要去见皇帝,为防手忙脚乱,往往一起床就选好衣服梳好头发,却嫌首饰繁重,又恐长时间带妆对腹中胎儿不好,因而在自己宫内便是这样一副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对其他人,她或许是会妆饰下容颜的,然而听闻陆昭衍过来,她却懒洋洋地阻止了要为自己上妆的玉墨,让靖章王直接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