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恭声接旨,嘉亲王赶紧将他扶起来,重新落座说话。宣了太后的旨,两人便算是为同一目地而奋斗的同志了,说起话来自然直接了许多。秦雷也终于提出了困扰他好久的问题:宗正府兵究竟怎么了?为何在昙花一现后又迅速打回原形?
当时还不算太老的嘉亲王,自然亲身参与过此事,秦雷算是问对人了。沉吟片刻,嘉亲王苍声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其实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保卫战,咱们的府兵虽然素质上还比不过禁军,但悍勇无畏是毫不逊色的,若是择一二勇将,悉心调教一番,战力总会保持在水准以上的。可当时的环境……”嘉亲王叹息道:“李家和另外一家把持着几乎全部的禁军,咱们却只有两支打残了的御林军和宗正军。当时那两家虽有矛盾,但对皇室的戒惧是一致的。若是咱们硬抗,必会让他们暂时放下纷争,联手把咱们碾为齑粉。”
秦雷恍然道:“所以皇祖母就主动解散府兵示弱,再找人说项,让两家都相信皇室的存在不仅不能威胁到两家,还可以成为相互对立的两家之间很必要的缓冲。”
虽然没有亲见,但秦雷凭着推测,便将当日的情形说得分毫不差,让嘉亲王频频点头道:“不错,仅留下御林军的皇室,终于让那两家感受不到威胁。他们又没有把握一定能胜过对方,所以也希望在做好准备前有个缓冲。”
说着有些后怕道:“当时市井小民都知道,两家均势打破之日,就是大秦改朝换代之时。那时咱们皇家人人自危,谁也想不到,仅仅过了十几年,局势便被太后她老人家一步步挽了回来,咱爷俩也有机会在这说话。”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些解散了的宗正府兵去了哪里?”
嘉亲王捋须笑道:“王爷问到了点子上,太后给你最大的支持,不是那位鬼……才一般的古什么,也不是我们这群老东西,而是这个……”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秦雷,轻声道:“这是当年跟着太后守城的兵士名单,您一定要贴身藏好,这可谓是她老人压箱底的宝贝了。”
秦雷点头接过,翻看一看,差点被上面一个个的名字晃晕了眼,失声道:“这么多将军、知府?”他在第二页找到了秦有才几人的名字,在一排排的人名中,居然极不显眼。
嘉亲王自豪笑道:“十七位将军,五十八位校尉;一个总督,三个巡抚,二十四位知府,还有七十七位七品以上官员。这一百八十位各级官员,便是那些退役府兵今日的所在。当初太后对李浑等人道:‘今日我们解散府兵,但这些人都是有功于社稷的,老婆子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饿死街头,求你们给个出路,若是不放心,老婆子就把他们拆散了,外放到各地当个小兵小吏,也算让他们有口饭吃吧。’”
顿了顿,喝口水,老王爷接着道:“李家、皇甫家,还有后来的文家,都觉得只要宗正府兵被拆分到各地,远离了京畿,便不可能再对庙堂之上构成影响,何况只是些县丞、队率之类的小官。便答应了老太后的要求。”
秦雷欢欣道:“这手化整为零却骗过了所有人。”
嘉亲王端起茶杯,痛快喝一气,哈哈笑道:“当时那位乐先生说,咱们既然远远落在了别人后面,便只能从长计较,在中枢采取守势,在地方各省培植力量,十年休息,十年增长,二十年便可与其一较长短。而眼睛总是盯着中都这巴掌大点地,脑子最多也就考虑三年五年之内的事情。那些小兵小吏当时不算什么,但架不住人多时间长,十六七年下来,便有了今日这一百八十名能员干将。”
秦雷赞叹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位乐先生实在是经天纬地之才啊!”他也终于明白乐布衣对府兵的狂热来自何处,除了也许当日曾指挥过他们外,更多是因为他十七年前的筹划,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日子。
“殿下说得太好了,乐先生确实是谋万事、谋全局的神人,您切莫怠慢了。”说了这么多的话,近八十高龄的嘉亲王已经非常疲倦了,但他的精神头却出奇的亢奋,喝口参汤提提神,沉声道:“这些人本就是咱们皇室宗亲,又对太后忠心耿耿,虽然为了太后给的任务,与各方实力虚与委蛇,但骨子里还是咱们秦家的人。”说着诱惑秦雷道:“他们可皆受着你那宗正府的管辖。只要殿下能把这次的差事办好了,八成老嫂子就会真正把这些人交给您的。”
秦雷立刻想到当日在晴川湖的游船上,秦有才他们三个一提起太后便毕恭毕敬,听了太后问及,几个大老爷们竟然还痛哭流涕,那种感情,那种忠诚,却是不好轻易收买的。
当时薛乃营那个老滑头说什么,他们几个是跟着太后抬担架的,秦雷那时心里就在嘀咕,帮着抬担架的平民百姓多了,怎么就你们那么好命?现在自然明白了,太后定然嘱咐过他们低调行事,不要让人提到他们就联想到府兵。是以倒也不怨薛乃营含混其词。
秦雷心中欢喜,原本以为自己那大宗正一职仅是个摆设,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但转念一想,却又没那么高兴了,凝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