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月醒来时,屋里空无一人。她依稀记得自己睡之前,董骏钦和阿律都在。
她把小雀叫进来,听说方才晨阳来了,自己还在大家面圣时贸然闯进去。
宋霁月对自己睡着时发生的事有模糊的印象。她想应该是阿律。
于是她起身想找阿律问问,小雀却道:“阿律姑娘累了,在休息,要不去找少爷问吧,他和老爷在祠堂。”
“祠堂?”宋霁月心里一紧,怎么去祠堂了,莫非方才真的发生不得了的事?
宋霁玉忐忑不安,远远看见董骏钦跪在牌位前和董父争吵着什么,似乎还提到了自己。
董骏钦对宋霁月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
他第一次见到宋霁月时,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出自礼貌和同情。
虽然他没经历过那件事,内心毫无波澜,但他可以凭借“人之常情”装的深表同情。
宋霁月那时身体很差,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父亲实在没办法,才破了自己对仙门的偏见请师傅下山的。
师傅施完法,宋霁月的身体有所恢复,但是眼神里却还是透着一股无望。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恨,没有喜怒哀乐,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回想那幕,董骏钦不得不承认阿律说得对,即便经手了无数伤病,他依然看不开生死。更别说小时候了。所以董骏钦闲来无聊就给宋霁月讲他在天青山的故事,想逗她开心。
起先宋霁月只是笑着听他说,毫无其他反应。直到那次省亲结束,他走之前,宋霁月突然拉住他问道:“阿骏,那你这次回去,还会去找那只怪鸟嘛?”
董骏钦愣了愣,很快便明白,原来宋霁月真的在听。
之后每次下山回家小住,他都会给宋霁月讲各种故事,甚至抢了说书先生的话本偷偷给她看。
渐渐的,董骏钦从同情她失了家人变成同情她失了自由。
他记得宋霁月幸存的消息传入宫中后,父亲和母亲第一次带她离开董家。马车里大家都是面色沉重,唯独宋霁月好奇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不时还对着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露出新奇的表情。
董骏钦想宋霁月喜欢听他讲故事,八成是因为自己不能亲身经历。
师傅对董骏钦是散养,自由是什么味道,他再清楚不过,所以面对不自由的宋霁月,董骏钦想尽可能帮助她。
“父亲,我尊敬她是忠烈之后,我也感激母亲生前有她陪伴时时宽慰。可这并不代表我对她是男女之情。更何况,您觉得娶她是对她负责对她好,可我觉得娶她才是误了她一辈子。”董骏钦顾不得父亲已经气的发抖,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先不谈感情,我娶她必然是娶为正室,正室第一要职就是传宗接代。可是霁月的身子,即便现在立刻痊愈,将来也很难生养。”
董父不服:“我没想过要她生养。”
董骏钦苦笑:“没想过?那您想让谁来?纳妾还是收个义子?父亲,我们心里都清楚,您对我,对整个董家的期盼。别说你不在乎后嗣,您若不在乎又怎么对皇商官职如此上心?对我能不能得圣心这么关心?既然我明白,霁月自然也明白。纳妾也好,收义子也好,对霁月来说这些事就是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能生养,她亏欠董家。这还不算外头的流言蜚语。您忍心让她下半生永远活在这种压力下么!”
董父:“那是你以为的,霁月知书达礼,不会如此看待问题!外头的流言,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不在乎!”
董骏钦:“那为何她从不出门?”
董父:“出门?她那身体如何出门?”
董骏钦:“如何不能?早年她不能是身体不好,可若现在还是不能,我岂不是庸医?”
董父沉默,董骏钦的意思,是叫他不要自欺欺人。宋霁月不愿出门,正是不想面对外人各有深意的同情,同情她的身世,同情她的身体,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悲剧。
董父:“好,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可是霁月十分中意你,嫁给你从感情上来说也是她的愿望。”
董骏钦:“她的愿望?您问过她么?而且,除了我她认识第二个适婚的男子么?
照顾她,即便是一辈子照顾她,这都没问题。可是婚娶不一样。女子嫁人,嫁后随夫,董家是皇商,她又是忠烈之后,一旦我们成婚,朝廷必然会赐官。官大了,我顾不周全,官小了霁月会担心您不服。关键,届时无论她身体是否痊愈,为守妇道,她都不可能随意认识外人,无论男女。
这一纸婚约,好像许她一个终身依靠,可儿子认为是一个断了她所以其他可能的牢笼。就连阿律,她第一次来此,都会问:我们每日小心谨慎地对着霁月,霁月本人除了感激难道不会无所适从?父亲……”
“够了。”董父打断董骏钦,他今天说的够多的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那个阿律姑娘有意思?”
董骏钦:“父亲,我对阿律如何,与这事无关。”
董父:“无关是吧,那好,既然你开口闭口都是希望霁月痊愈,那在她痊愈前,你谁也别想娶回家。”
董骏钦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好字。
董父离开祠堂时并未准许董骏钦起来。这么多年没跪过祠堂,董骏钦百感交集。
董父往书房走,一路上越想越气。赵叔在旁边劝解:“老爷,年轻人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也是正常,何况少爷所言也并非无理。”
董父:“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