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沉默良久，终于动了动嘴唇，就好像内心的挣扎终于有了结果一样。
“小小喵，那个男人是个职业杀手。”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显得非常镇定和理性，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那个已经被我处理掉的注射器里装着的液体，一旦进入人的血液中就可以让人突然死亡，症状就跟心肌梗塞没什么分别。他们想用这个来代替子弹，目的是为了制造没有可疑的死因，避免引起关注——也许是因为忌惮那个人的原因吧。”
肖小苗知道，凌辰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凌天。
“我知道那个杀手是‘火鸟’派来的。”凌辰继续平静道：“‘火鸟’就是我曾经得过的那个武装组织。我想，我从他们的基地里失踪几年之后，行踪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火鸟”这两个字，让肖小苗的心里骤然一紧，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他，瞪圆了双眼。
这个名字可能已经被大多数人所遗忘，但是肖小苗显然不是一个记性差的人。十几年前，这个名字曾经是在局势动荡的亚力克鲁点燃战火的核心武装组织之一，因而频频出现在各大报刊上。几年之后，虽然大规模的战乱已经平息，但是那里的政治局势一直得不到稳定，小规模冲突不断，主张推翻现有政治格局的“火鸟”组织一直在这个地区活跃着，只是逐渐淡出了外国媒体的视线而已。
而肖小苗对这个组织的印象格外深刻，还因为亚力克鲁是她曾经采访过的地方，那里当年受到战火摧残最严重的东部城市莱特卡恩，就是她寻访黎氏夫妇的主要地点。她在那里逗留的时候，还不止一次跟‘火鸟’组织的武装分子擦肩而过。那一双双被战火销磨得只剩下麻木和冷血的眼眸，那一把把已经被使用得棱角发亮的嗜血的枪支，让人即便只是瞥一眼也会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敢想象，善良、温和如凌辰这样的孩子，竟然在那样的组织里待过。
“哥哥死了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树林的……”凌辰也许是看懂了肖小苗双眸中的疑问，将目光垂落到自己身上，继续回忆着，虚弱的声音就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只记得，天马上又要重新黑下来之前，我被一个会说大夏语的阿姨发现了。她当时穿着白色的上衣、迷彩长裤，袖章上有个红色的十字。她看起来很亲切，还很麻利地帮我包扎伤口，将自己水壶里的水给我喝，让我别害怕，然后将我带回了他们的营地。
“我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的营地是一个收容了很多伤患的地方，里面有很多跟她穿着一样的上衣但是不同国籍的人在照顾那些伤患。那情景让我回忆起爸爸妈妈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当时就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哭得趴在地上几乎休克过去，最后是另外一个赶过来的男人将我抱进营地休息的……”
说到这里，凌辰沉默了片刻，那在激动中闪烁的眸光透露着往事曾经对他的煎熬，也透露出他在努力压抑着难过的情绪。
“我在他们的营地里待了一段时间，知道那个救了我的阿姨叫索菲娅，而他们那些人都是无国界医生，是来这里帮助战乱中的难民的。
“他们说，他们在这里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等撤离的时候，就带我一起回大夏。”凌辰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没想到，就在他们撤离前的那个晚上，营地遭到了袭击，十几个无国界医生连同我全部被那些手里拿着军刀和步枪的人抓住，带到他们的基地里……”
凌辰轻抚着肖小苗脊背的动作停止了，原来只是轻轻地环着她身体的手臂也变成了紧张僵硬的搂抱，就好像肌肉里承受着痛苦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将我从绝望边缘救回来、给我饭吃、给我地方落脚、每天亲切地对着我微笑的人们，一个个地被那帮抓走我们的人残忍地杀害……就连索菲娅……索菲娅在将我翼蔽在身后，告诉我不要害怕之后，也被他们带走了，等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满身鲜血的尸体……”
他的眼泪终于坠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肖小苗的耳朵尖上，那跟血液一样的温度，让听着他童年的那些可怕经历的她不由得感到胸口一阵抽痛。
“小辰，别难过……我们不去想了，不去想了，好吗？我也不用知道你的秘密，只要你现在是好好的，就行了……”她攀上凌辰的肩头，伸开前爪搂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他肌肉紧张的腮帮和筋脉抽动的脖子，也感受着他内心的伤痛。
凌辰伸手抱住肖小苗，似乎从她的体温中得到了一丝安慰。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停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过去全数告诉她，他希望她能够知道他的全部，哪怕他一直因为这段过去而感到愧疚，感到自己不配给她幸福。
“他们没有杀我，”凌辰平伏了一下，接着道，“而是强迫我跟其他同样是被他们抓来的孩子一起，接受地狱式的训练。他们还会经常抓来无辜的、手无寸铁的平民当做活靶让我们练习，如果我们稍有不从就会遭到毒打甚至酷刑，又或者被迫看着他们对那些无辜的人实施酷刑、折磨至死……很多孩子受不了这样残忍对待而死去……在跟我一起训练的孩子中，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最后能成为他们正式的‘战士’……“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人是当地一个势力足以跟政府军平分秋色的武装组织；‘火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