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瑾年是白姨娘生的,刑部侍郎袁弘最小的孩子,家里不会因为一个庶子在或不在,就改变晚餐的菜谱。他回来,顶多是加套餐具而已。
主母秦氏坐在袁弘身边,嫡子袁斯年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姚氏坐在旁边,袁斯年两个妹妹袁惜年和袁怡年坐在她们母亲一侧。饭桌上有白姨娘一个空位,但她是不坐的,她要给袁弘和秦氏布菜盛汤。
秦氏约莫四十岁,身形有点发福,穿着件宝蓝色斜襟繁花衣,下着暗紫如意缎裙,外面套了件对襟绣缠枝琼花的长半臂。头上挽着凌云髻,插着孔雀嵌宝步摇,鬓角笼着红宝花钿。
桌上其他三个年轻女子都没有她这样隆重的头饰,媳妇姚氏斜插着支黄翡梅花簪挽住满头乌发,两粒红宝石耳坠贴在耳垂上。
两个女儿带着落英缤纷五彩翡翠珠花,绿黄红青白各种颜色夹杂在一起,宛如花瓣覆鬓,衬着年轻娇嫩的脸煞是好看。
“瑾年,你在巡京营里,和燕王相处得如何?”袁弘正在吃淡菜鱼翅羹,冷不丁开口道。
一家人正在埋头吃饭,连咀嚼的声音都微不可闻,突然间的问话让所有人都停下筷子,转眼看着袁瑾年。
“燕王并不难相处。”袁瑾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笼统地回答。
“我是问你,他有没有特别看重你!”袁弘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加重了语气。
“我们约了明日在醉仙楼吃蟹黄汤包。”袁瑾年抬眸看了下他的父亲。
袁弘也不过四十多岁,穿着深青色绣水纹的家常长袍,身形瘦削,目光凌厉。
“你们?还有谁?”袁弘放下了粉彩描花汤匙。
“宋表哥,铁黎,苏家哥哥。”袁瑾年默默地说。
“只有这些人,明儿让你大哥也一同去。”袁弘开口道,漫不经心地挑了筷奶汁鱼片吃。
“这,怕是不妥吧,这次是宋表哥做东。”宋少淮秉性乖张,他想和谁亲近,全凭他自己喜好。袁瑾年也不想带,处处向他显示优越感的袁斯年一起赴宴。
“照理儿说,斯年才是宋家正经的表亲,没有光请你,却不请他的道理!”傲慢的秦氏用眼刀子剜了一眼袁瑾年。
白姨娘站在秦氏身后,一个劲给袁瑾年使眼色,让他应承下来。
“和一帮武夫,有什么可聚的。”袁斯年现在翰林院见习,跟着修书撰史,他心里有着读书人的清高。
“你懂什么!让你去就去,你还想一辈子洗不净手指上的墨?”袁弘瞪了袁斯年一眼。
袁瑾年默默地看了看父亲,袁斯年自小就请先生在家里启蒙早教,而他却因为幼时身体孱弱,而被早早送到天禅寺里习武。若不是师傅慈悲为怀,对他多多照拂,他不知九死一生多少回了。
他和袁斯年都是父亲的儿子,只因为他的亲娘是妾,他就该活得低贱到泥土里去吗!难道他只是对父亲对嫡子对这个所谓的家,有用的一枚棋子吗?
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袁瑾年食不知味,饭难下咽。屋里缠枝梅花熏炉烧得太旺,他的后背竟沁出了汗。他又看看围在一桌上吃饭的人,他冷得心底结了冰。这内冷外热,不禁让他全身打了个寒颤。
苏默天回家到时候,苏府一大家子正坐在客厅里。
“老爷,你消消气。”花姨娘一手搂着坐在椅子上的苏衍脖子,另一只手在他镶边薄墨长袍的胸口上抚弄顺气。
穿一身木兰团花织锦裳的正妻吴氏,坐在另一把福寿雕花椅上,一脸鄙夷得偏开了脸。
花姨娘名唤花颜,二十五六岁,比苏默天兄妹大不了几岁,生得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她穿着鹅黄的抹胸,系着翡翠撒花如意裙,外面罩着烟青色掐花对襟半臂,满头的珠翠,腕上更有一副少见的镂空雕花的芙蓉石手镯。
她原是桐华书寓的清倌人,身材玲珑容貌清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苏衍在一次同僚宴请上看见她,惊为天人。
而后他经常光顾桐华书寓捧场,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一次诗词唱和会上,兴起,多喝了几杯,居然找回了萎顿了多年的雄风。
桐华书寓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弹琴弄笛,唱和应答,可以陪酒,但不留宿。苏衍坏了规矩,花颜又楚楚可怜哭诉自己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被劫匪强卖的。
苏衍本就爱慕她,一不做二不休,完全不顾家里老妻吴氏的以死相逼,大张旗鼓地将花颜娶进了家门。苏衍对花颜极度宠爱,甚至盖过了自己一双儿女。这一段艳史一时间成了官场笑谈,有人羡之,有人骂之。
“这是怎么了?”苏默天皱眉。母亲还在跟前,这姨娘未免太没规矩了。
“还不是你的好妹妹!”苏衍也知当着儿子的面,不能太过,他把花颜的手拿开了。
苏默天转头看苏慕云,这才看见簪着蝴蝶流苏簪,穿着绯色锦丝彩绣罗裳的妹妹正低头拭泪,他不明就里地看看母亲。
“嗳,这不是太后娘娘为燕王定下我们家慕云嘛,我们在说这件事。”吴氏叹了口气说。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苏默天疑惑地问。
苏慕云年方二八,楚霖看着还未及弱冠,年龄上刚好。相貌、才情、品行,苏默天自觉自家妹子绝对配得上燕王妃的称号。
“这是什么好事!这家里为慕云付出多少银钱和心赋哪样不是照着宫中主子的样子培养的?”苏衍气呼呼地拍了下桌子。
“做燕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