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30岁了,小时候长僵了,瘦不拉唧的个子只相当于十四五岁的少年,却顶着个大人的脑袋,像根筷子上插个大面团,头重脚轻,看着非常滑稽。
“你家养的起鸡吗?”一个邻居接口道。
“你家连耗子都搬家了,还有鸡的吃食?”另一个邻居揶揄。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我家的那只鸡,就是我兄弟,我不吃,都得给它吃。”二愣子说得煞有介事,引得旁人一片哄笑。
“那你们说,你家鸡是啥颜色的?”杜梅知道跟这个无赖说不清,还不如让他们自露马脚。
“黑色的。”“黄色的。”母子两人抢着说,一只鸡两种颜色,又被邻居嘲笑了一回。
“我家炖的是我在河滩上捉的野鸡,既不是黑的,也不是黄的。”杜梅抓了一把鸡毛扔到院外。
“哼,我家鸡没了,就是你偷的。活要见鸡,死要见汤。你说啥都没用,赶快把鸡汤还给我……啊!……”二愣子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鬼叫。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两只爪子搭在他身上,一截拖的老长的舌头,正对着他的脸大喘气。黑妞鼻子里的热气,刚好喷在二愣子鼻子上,只怕一眨眼,鼻子就会被它咬下来,当点心吃了。
“黑妞。”杜梅叫了一声,这个泼皮无赖,不值得搭上黑妞。
“侄媳妇,你给楞子他爹留点脸面。大晚上的,大家伙,别看大戏了,都回吧。”杜世城披着棉衣,抽着烟出来了,烟锅子在暗夜里一明一灭。
二愣子原名杜楞。曹氏被杜世城说的,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害臊,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二愣子被黑妞吓得差点尿裤子,他顾不得他老娘,急急地转身逃走了。
加了黄芪的鸡汤小火熬了一个时辰,汤浓肉烂。许氏端着香喷喷的鸡汤,看着地上站着的四个女儿,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娘,你怎么了?”杜桂偎上来。
“没事,娘高兴的。”许氏用一只手擦泪。
“娘,你坐月子呢。别哭了,会落下病的。”杜梅把面巾子递给许氏。
“你的手怎么了!”杜梅的手上纵横交错的小口中,因为风吹水浸,都张着口,有的还渗出了血。
“没事,芦叶划的。”杜梅看许氏又要伤心,忙把手交握着,手背朝下。
“桌子上有哈喇油,晚上洗漱了,抹在手上,女孩子的手,不能伤。”许氏忍了又忍,把眼泪逼回去了,缓缓开口道。
“嗯。娘,快喝吧。”杜梅看着杜松在包被里安静地睡着了,心里觉得做什么都不辛苦。因为她答应过爹,会照料母亲,顾好弟妹。
鸡汤里除了放了一星点儿盐,没有其他任何佐料,不是杜梅不放,而是厨房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可就是这样,鸡汤依然是鲜美异常。许氏喝了一整碗,又吃了些鸡肉。
杜樱把剩下的鸡汤装在一个砂钵里端到屋里,她怕极了大房,怕他们半夜起来把鸡汤偷吃了。
“杜桂,你也喝一碗汤吧。”杜梅舀了一碗。
“我晚饭吃得饱饱的,我不吃,留给娘吃。”杜桂不过7岁,她明明非常想,却懂事地强忍着。
“桂子,多吃点,长大个儿,就能帮大姐干活了。”杜梅哄她,把汤递到她的手上。
杜桂低头轻抿了一口,一股鲜香直窜咽喉,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汤。
装鸡汤的碗在四姐妹手中挨个传过,最后落到杜梅手中。
“大姐,你喝一口,真的特别香。”杜桂见杜梅只是看着,并没有吃。
“好,姐喝一口,剩下的,你都吃了吧。”杜梅喝了一口,果然口齿生香。
杜桂毕竟小,她开心地把剩下的半碗都吃了。杜梅心里暗暗地想,自己一定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绝不止一碗鸡汤!
“不好了,失火了,不好了,失火了!”外面突然传来炸雷般地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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