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易做梦了。

因为这个梦做了太多遍,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说是梦,不如说是一段回忆。

一段纠缠了百年的梦魇。

他眨了眨眼睛,面前是一座被雪覆盖的庭院,这庭院分九曲十二回廊,上有松墨玉脂覆盖,下浸透十二色碧香,他现在正处在第三回廊中,旁边有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嘴角有一颗朱砂痣,她的眼睛很美,是极罕见的冰绿色,瞳仁中像是刻了十八宿星辰。

可这么一双漂亮眼睛,却是个瞎子。

她是天榜美人卷原排名第七的盲女,无父无母,被文殊千秋捡到,是当年天榜美人卷中唯一的凡人。

相易想起来了,她后来很快就死了,所以第七让给了乔丹涂。

他向前走了两步,不由自主道,“好久不见,文殊小姐。”

“原来是白玉京主,盲女不过一介凡人,不敢妄加家主名姓,”盲女颔,她只盲眼,盈盈微笑道,“您又来了,是想要听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把金弦琵琶,和她一样很漂亮,在这十二回廊中也熠熠生辉。

相易轻车熟路地回答道,手指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道,“听《蝶恋花》。”

盲女也没有任何变化地回答道,“您果然还是这么爱这曲子。”

相易道,“是,我想学学。”

盲女勾起一根琴弦,只听“铮”得一声,一道清音洒落回廊,“这曲子写自古音奇才珩图君,听闻他是从古人的诗里得悟的,其曲奇绝美妙,您好有眼光。”

除了几位友人,这世上其实少有人知道珩图是他的师父,或许是他成名太早,入白玉京太早,而珩图只是个喜欢唱唱小曲儿写写字的。

相易心里忽然一阵痛,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说出那句命中注定好的台词,笑道,“还凑合吧。”

他很想动,可是动不了。

《蝶恋花》的曲子一点点地堵住了他的魂,响彻在文殊十二楼里。

明明是一场清丽小曲,听在他耳朵边倒是快成了一夺命曲,急急窃窃地打在他的心头,一阵一阵地疼。

“庭院深深深几许——”

背后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泪眼问花花不语,”相易随口接道,“文殊老贼,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不过是跟你借本书,你这人做什么这么小气?”

文殊千秋笑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对了,折棠,你袖子上怎么有血。”

相易想就此闭上眼睛醒过来,可是偏偏不如他的愿。

他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了,莫名其妙地笑道,“什么有血,你少胡说——”

他抬起袖子,笑容凝滞了下来。

这是珩图的本命血,平日折在灵纸上,他藏在袖口里,图个吉利。

现在它漏了出来,只有一个原因——

珩图快死了。

文殊千秋是世上最有见识的人,他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折棠,这是谁的本命血?”

这是谁的本命血?

他眼前一片殷红,几乎让他窒息。

相易忽然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够了,这个梦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文殊千秋的声音却还缠着他。

“折棠,这是谁的本命血——”

“珩图!”

他猛地睁开眼睛,失神地望了天花板许久。

果然是那个梦。

他用力地喘了三口气儿,转了转眼珠,和方才精致的十二回廊相比,这里就阴森得有些吓人了,沉重的魔气晕染着他的身体。

不过这些不算什么,比较糟糕的是,相易忽然觉得自己身体自头部以下都动不了了,他只能晃了晃头,一转眼却看到了宦青。

他的脸还是那么秀气,这妖孽十年如一日地装清纯美少年,一点都不害臊。

但是宦青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好看,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竟然拿着招魂卷。

宦青讨厌万秋凉,相易想起来了,他那会儿出来可能是真的去找万秋凉打架的,没成想相易直接倒戈,而宦青又是无理由站在相易这边的,只得和他一起来了东魔境。

至于嘛这么生气,宦青和万秋凉到底什么仇来着?

相易觉得头还有些疼。

相易尝试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嗨,呃……怎么一大早的谁招您了?”

宦青冷冰冰道,“你终于舍得醒了。”

相易晃了晃头,脑子里有点糊,“我睡了很久吗。”

他的记忆有些断片,好像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睡得有点久的错觉。

他记得他昨天大闹了白玉京,在千宗大会上,堂而皇之地加入了东魔境。

想起这个相易有些兴致勃勃,贼好玩来着。

宦青的眼神刻在他身上,“还行,也就睡了三年。”

睡了,三年?

相易傻了,“……什么玩意儿?”

顿了顿,他揉了揉额角,“我这不是昨天刚来的东魔境,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来的时候还嫌弃这房子难看来着,东魔境这楼是哪个不开眼的造的,怎么——”

“是,那不开眼的老头儿觉得您不懂得艺术,跑出来和你理论,理论了三刻您就昏过去了,直到现在,”宦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透支了那么久的血咒,只是睡了三年,你该庆幸,我觉得你没死才是上天的恩赐。”

完了他想了想,“算了,你这玩意儿一直受老天爷喜欢。”

相易闭嘴了,摸了摸额头沉寂的血咒,“哦。”

果然还是不能乱来,他当年撑着血咒,破了三千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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