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亮了。

过年期间,马场周围十分安静,空气中漂浮着凉凉的马粪味,十分难闻。林瑜昏昏沉沉从睡梦中醒来,动动肩膀,身体和昨夜相比有了些知觉。伸手一摸,额头还是发烫,但也比躺在棺材里来的舒服。她胡乱在草垛中又掏出一个洞,勉强给自己留出一点空间,从怀里掏出剩下一堆馒头糕饼和两个金镯子发呆。

肚兜里还剩下4块馒头,6块芝麻饼,满打满算也就够3天的口粮。吃完她就要去讨饭了。最发愁的是,两根金镯子,看着贵重,但完全不能用。她如今这身衣着打扮,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要是跑到当铺里去当金镯子,保不齐人家以为是她偷的,黑吃黑还算小事,叫了警察麻烦就大了。

一想起了半夜从棺材里醒来这件事,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港式恐怖片的经历,她再也不要经历了。

从陈家宅子里跑出来的事情,最迟天亮陈家人就会知道。死去的儿子冥婚的媳妇居然活过来,还跑了,陈家大概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可如果私底下慢慢找,也很容易找到她。所以她一定要跑的远远的,不让陈家找到。

更何况,那个守灵的小厮的话,让她起了疑心。“不是我,是陈家人害死你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林瑜猜测,这个小姑娘的死或许另有隐情。可是别说有隐情,有奸情都没用。那陈家既然在上海置办的起那样的宅子,估计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别说报仇,只怕查出真相都很难。

生逢乱世,命如蒲草,多余的愤怒只是徒然。林瑜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默默念着:小妹妹,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报仇了,你安息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她从包裹里掏出一个芝麻饼一个馒头,当作今天份的口粮。剩下的糕饼连同金镯子重新包好,敲开旁边围墙一块松掉的砖,塞了进去。

冰凉的芝麻饼像石头一样硬,差点没磕掉林瑜的牙。林瑜一边恶狠狠的掰碎芝麻饼,一边盘算着未来。她悲剧的发现,从大学到硕士,空学了6年心理学,到了这1930年的上海,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早知道当年学唱歌跳舞都强些。

正当她在为前路迷茫的时候,草垛旁边,突然传来细细的抽泣声。探出头一看,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坐在草垛旁边哭泣。他穿着一条格纹的长裤,灰色的毛衣,内搭的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红色的蝴蝶领结。他看起来非常的冷,浑身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林瑜正要拨开眼前的杂乱的稻草,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些,惊到了这个小男孩,他猛地扭头,睁大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仿佛受到了惊吓。

林瑜与他对视了几秒,伸手探了探温度,气温太低了,若是放任他待在墙角,只怕就要冻病了。怎么办?要不要帮他?

她不了解1930年上海的医疗水平,但是任何时代,寒冷都会引发感冒,进而恶化成肺炎,严重的可能会病死。林瑜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又不能放任一个小男孩冻死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帮帮他。

“你,要吃馒头吗?你冷不冷?要不来草堆里躲着?”林瑜操着一口蹩脚的上海话,低声问。她是杭州人,早年在上海念的大学,约莫学过一点,讲的不标准。

那小男孩没有动作,呆愣愣的看着她,既没有哭,也不动。林瑜疑心他没听懂,又讲了一遍。小男孩仍然惊恐的贴在墙边,让林瑜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木偶讲话。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木偶。

林瑜无奈,只好忍者寒冷,从草垛里爬出来,把一块馒头递给他。

“你先吃掉这个吧,吃完就不冷了。”

那少年一双眼睛死盯着馒头,并不接。林瑜把馒头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林瑜的手,整个人都偎在她的怀里,兀自嘤嘤的哭了起来。林瑜一下子没适应这剧情的转折,又不好推开,万般无奈,只好忍着寒冷,抱着他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乖一点,先吃掉馒头。”

那小男孩依旧靠在林瑜的怀里,一手拽住她的衣服,一手握紧馒头,嘿咻嘿咻的啃。啃了半天突然一动不动了。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林瑜心里简直有一万只乌鸦嘎嘎飞过。这么冷的天,你好歹躲到草垛里去啦,在这里抱着我睡着?我们会一起得肺炎的好吗?

她摇了那小男孩半天,没反应,拖他又拖不动——这小男孩比她还大只。只好紧紧的抱住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然后把身后草垛里的草一点点的抽出来,盖住腿取暖。待身体暖和些,她也靠在少年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眯上一会儿,嘈杂的鸣笛声把林瑜从睡梦中惊醒。她一动也不敢动。竖起耳朵听不远处的动静。

一个操着扬州口音的壮实仆人看到了他们,上前拨弄着少年的脸,惊喜的朝外大叫:“少爷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到蹭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拐角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青布棉袄的瘦高仆人。壮实仆人见他过来,一把推开乱糟糟的林瑜,捞起那少年就要走。林瑜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只手,还执拗的抓住了林瑜的衣袖。

“是什么扯住了?”壮实的仆人问。

瘦高仆人喊道:“少爷的手抓住了这小乞丐的衣服。”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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