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工头随即命令其中一个工人去开车,然后让其他人将搭建的白篷布拆下来,用手举着,护住地上我爸妈的尸体。
不一会,刚才离开的工人开着一辆黑豹小汽车驶了过来。四个工人撑着白布遮住阳光,其他人将尸抬上了车后面的斗子(露天车厢)里。
黑脸工头打开车门对我和妹妹道:‘你俩坐到后排座位上吧,有他们四个站在斗子上,撑着白篷布遮挡阳光就可以了。’说着只了下车上的那四个年轻工人。
我和妹妹点点头,刚要弯腰进去,突然被算命老头伸手拦了住:‘不行!从这里到西山路途太远,你们俩姐妹必须在后面的斗子上守护着亡者,防止异变。’
‘异变?’我和妹妹紧张起来。
算命老头脸色舒缓开来:‘你们不必太过担忧,让你们守着只是以防万一,以前在迁坟中发生过死者诈尸的事情,死者尸身被随意移动后,残留的怨念可能会骤然加重,让尸体出现变异。’
‘既然以前有过先例,那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就听老先生您的。’我回应了句,然后和妹妹一起,在车上工人的帮助下,爬了上去。
黑脸工头走到站立在远处,自始至终不敢过来的未婚妻面前:‘到西山的,你要一起过去吗?’
她使劲摇了摇略显苍白的脸:‘不了,我去你的宿舍等着你,早点回来,路上慢点。’
黑脸工头点点头,开门钻进了车里,让司机发动了汽车。黑豹车晃晃悠悠着出了工地,沿着公路朝西山疾驶而去。
我环顾了一下车斗子,上面一共六个人,除了我和妹妹外,还有四个年轻工人靠在角落的护板上,手里紧攥着白篷布遮挡阳光。
他们的脸看上去稚气未脱,也就十七八岁,刚出来务工没几年的样子。虽然整天干活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追赶潮流,有一个打了耳孔戴着耳钉,还有两个留着当时最流行的中分头。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时不时地用眼睛偷瞥一下我和妹妹,偶尔与我们目光相接,忙吓得躲闪开,应该是处于青春萌动期,对异性十分好奇和渴望。
从墓地到西山的话,大约有五十多里,因为要跨越整个城区,所以就算行驶得再快,没有一个半钟头也到不了。
我和妹妹坐在车上无聊,与那四个年轻的工人聊起了天。‘你们是不是刚出来没有几年?’我冲他们扫视了一圈,打开话茬问道。
他们四个都有些腼腆,低头瞅着脚尖不敢回话,只是羞赧地笑着。
等了一会,终于有一个年龄相对大点小伙子,抬起头来望着我开了口:‘我是去年离开老家到这里打工的。’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
‘他是四川来的,那你们几个呢,也是那里的人吗’我转向其他三个人。
‘我是云南的。’打耳钉的一个小伙子开了口。
‘额是陕西的。’穿着带窟窿牛仔裤的一个也回应了我。
但是对于最后一个长得较为英俊的小伙子,他只是抬头瞅了我一眼,之后又迅速地低下,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这让我颇有些失落,要知道平时在学校里,虽然我和妹妹很少参加一些实践活动和文艺节目,但从来不乏有一些超自信的男生对我们搔首弄姿地暗示,信誓旦旦地表白和花言巧语地搭讪,不曾想今天却被一个小伙子给冷漠了,心里非常不甘,再次盯着他问了句:‘你家是哪里的呀?’语气尽量的温柔平和。
谁知他抬头望了我一眼后,又是低头不语。
我有些尴尬,左右为难起来,不知道用什么话语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华露此时有些看不下去,语气十分不满地瞪视着那个沉默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啊?我姐跟你寒暄,你怎么连理都不理?!’
那小伙子依旧不说话,低头沉默着,似乎认定了沉默是金这句话。
这时候,年龄大点的四川小伙子对我和妹妹开口解释:‘他是哑巴,家是河南的。’
我听后心里一阵酸楚,没想到他竟然是聋哑人,望着他英俊却凝重的脸,眼角禁不住潮湿起来,也许是他悲惨的命运,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和妹妹这些年的艰辛,心有怜悯吧,忙拭去眼角的泪渍,向他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开不了口,请原谅。’
他抬起头,对我微笑了下,摆了摆空闲的那只手,并指了指我们姐妹和其他三个小伙子,最后食指在耳朵旁画了几圈,意思一目了然:没关系,你们几个随便聊吧,我听着就行了。
‘原来你能听得见,只是说不出!’我对着他感慨了句。
不料他却摇摇头,指了下自己的耳朵,连连摆手,表示耳朵也失聪听不见。
我纳闷了,忍不住追问:‘既然听不见,为什么我说的话你都能理解,我并没有做什么聋哑人手势啊?’
他依旧是温暖地笑着,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嘴唇。
‘这是?’这次的手势我没有看懂,疑惑起来。
另一侧打耳钉的云南小伙子给我解释起来:‘他是通过观察你说话时的口型变化,解读你说了什么。’
我惊讶极了,虽然知道聋哑人可以通过长期观察说话者的口型,练就出一项特殊技能,叫做读唇术,但是这有很大的区域性,因为不同地方的人说同样一句话时,口型有很大的差别,而他是河南的,离这相差两千多里,怎么能用读唇术知道我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