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姬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一步，不自然地避开九夜的冰冷的目光。
众多的眼睛和耳朵都悄然注意着魔界最尊贵的两位之间的动静，他们低垂着头，但谁都不肯错过此时的精彩。
夜央在心中轻叹一声，娆姬过于贪心而不可得，偏偏九夜又过于偏执。
终于，娆姬整理好情绪，才又终于敢迎上九夜的目光，强硬地道：“魔君如此，当真不怕魔界上下寒心？”
九夜轻蔑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进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真稀奇，这天地间竟还有我惧怕之事吗？”
娆姬被眼前冷淡又陌生的九夜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原本这天地间就没有九夜在意的东西，又谈何惧怕。
只是娆姬在这样的时候，偏偏就想问一句，她就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那小妖，对君上来说，就如此重要吗？”或许娆姬没察觉，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微微颤抖的。
提到龙十七，九夜不自觉地微皱起了眉，觉得娆姬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他下意识地就朝躺在床上的龙十七看了一眼，只觉得原本心中的积郁一瞬间烟消云散了，这世间，说到底都不值一提，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时候，在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隐隐不对的时候，只有九夜一个人困囿其中。说来可悲，旁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有他这个倾心之人尚且不知。
于是当他看向娆姬，风轻云淡地说出那一句“是又如何”的时候，娆姬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同时也在心中埋下了一根名为“恶毒”的长刺，就是那根刺，成为日后卡在九夜心间三百年的长刺。
九夜他们与岐婴的那场恶战似乎是场闹剧，那么娆姬此番寻衅似乎就是个笑话，台上的人没演得明白，到便宜了台下只会取笑嘲讽的看客。
那天娆姬带人离去之后不久，渊以就带着重伤的竹琮回了魔界，正好错过了这场后来在魔界流传了数百年的笑话。
五百年后的龙十七重回魔界，途径一家茶馆，凑巧就听见了这一段她并不曾知晓的往事，顷刻间便泪流满面。
那说书人言，“人间有一句话说‘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说的大约便是我们如今的君上了，可心意这种事情，或许当局者迷，但是总归能从不经意间看出些猫腻来。话说当年，那南海小龙女尚以”十三月“之名陪在我们君上身边时，曾招来那恶神岐婴，这件事传到我们大祭司耳朵里，可不得了，当即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魔界大军闯入了书院拿人，可你们猜我们那位视众生如无物的魔君如何，据传大祭司到的时候，我们魔君正一脸悲戚的跪在那南海小龙女床头。不仅如此，我们魔君更是与曾抚养过自己的大祭司直接撕破了脸，魔君当年那一句‘是又如何’可不就是那是便爱上了那南海小龙女的凭证？”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年昏迷了数十日的龙十七可不知道这些。
竹琮被渊以背回了魔界之后便遇到了心情不错的夜央，那时九夜只寸步不离地守在龙十七房中，渊以没有可拿主意之人，幸好遇上了夜央。
“上将军。”渊以在龙十七庭院门口碰到恰好从中走出的夜央，不由得出声唤道。
可是仔细听那一声“上将军”，其中分明蕴藏着浓烈的不为人知的情愫。
夜央闻言，脚步一顿，转头便看到一个柔弱瘦小的女子背上背着血迹斑斑的竹琮。
夜央一个大步上前，一丝也没有犹豫地便将竹琮从渊以身上扶了下来，急忙将人带回了房间。
渊以也不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夜央将竹琮小心翼翼地安置于竹榻之上，身后跟来的渊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用热水浸过的手帕来，仔仔细细地将竹琮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夜央替竹琮看过伤势，终于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夜央一开口，守在床边的渊以原本就泛红的脸色便突然其来地又红了几分，连说话都不如往日里干脆，低垂着眉眼，莫名拘谨，“十三月被岐婴重伤，竹琮气不过，便独自去追，在螟稚山被岐婴重伤。”
夜央听完，看向竹琮的目光中蓦然多了几分欣赏。
“还真像。”夜央轻声道，嘴角闪过一丝轻得不能再轻的笑意。
“什么？”渊以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夜央，没听清方才他说了些什么，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夜央脸上那一丝一闪而逝的笑意。
渊以第一次体会到了十三月口中的人间隆冬初雪之后的第一抹暖阳的意境。
凡人说，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渊以不大明白，渊以觉得，凡情之所起，定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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