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去胭脂路三十五号那家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宁玉人说,“你一个人去。”
下一秒她又反悔了,把电影票又抢了回去:“不,你还是别去了。”
“妈……”宁宁不明就里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宁玉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问:“宁宁,你是真的想成为像我一样的演员吗?”
宁宁:“当然想。”
宁玉人:“有多想?”
“这要我怎么形容呢?”宁宁皱起眉头。
“这辈子除了水煮鸡胸肉,再也不碰别的肉类。”宁玉人悠悠道。
没事就爱撸串的宁宁闻言,忍不住面色狰狞了一下,最后壮士断腕:“我可以。”
宁玉人:“哪怕你老婆要生了也要先把手里的戏演完。”
宁宁:“我是个女的。”
“那好吧。”宁玉人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词,“哪怕你老公要生了,也要先把手里的戏演完。”
“……这个我做不到。”宁宁为难的回答,“这种时候,我必须陪在他们父子身边。“
宁玉人:“你傻啊,男人怎么会生孩子。”
宁宁:“……”
“最后一个问题。”宁玉人停顿了一下,望着她,“你会放弃演戏吗?”
媒体铺天盖地的负评,陈观潮深夜打来的电话,微博下的谩骂,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一幢幢一幕幕从宁宁眼前闪过,她忍不住闭上眼睛逃避了一会现实,最后艰难撑开眼皮:“我永远不会放弃。”
宁玉人笑了起来,这一笑倾国倾城,恍惚间,那个曾经颠倒众生,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影坛第一美人又回来了。
“那你就去吧。”她重新将电影票交给宁宁,然后闭上眼睛,露出怀念的笑容,“那个地方,曾经改变了我的命运,它一样能改变你的命……”
声音戛然而止。
“妈……妈?妈妈!”
月11号,晚上九点半,传奇影后宁玉人女士因癌症去世,享年五十二。
陈双鹤觉得心里一阵憋气,虽然同样是陈观潮的戏,但《丑女》和《戏院魅影》的地位完全不同,一定要说的话,《丑女》就是个爆米花片,剧情轻松简单,角色也没有什么难度,主要针对今年的情人节档做的。
可《戏院魅影》不同,完全不同……
“就凭她那一场试镜?”一开始陈观潮是为宁宁抱打不平来的,现在却又有些阴阳怪气起来,“我承认,她试镜会上的表现的确不错,但谁能证明那不是昙花一现?更何况魅影这个角色非常复杂,比曲铃要复杂得多,我不认为她能演好!”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看宁玉人的。”陈观潮说。
陈双鹤一下子卡了壳。
“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失败,就是戏院魅影。”陈观潮伸手抚摸陈旧的封皮,缓缓道,“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宁玉人赶出了剧组。现在我想弥补这个错误……我要给宁宁一个机会,看看是不是我又错了,世人又错了,她其实是有天赋的,跟她妈妈一样的天赋……”
垂在身旁的手指慢慢拽成拳头,陈双鹤心里对他说:为什么总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不肯看看你真正的妻子,你真正的孩子?
“……那么,我要辞演《丑女》。”最后,陈双鹤冷冷道,“如果她是魅影的话,那么把男主角的位置给我,我来演陆云鹤!”
他们的争论,宁宁并不知道。陈双鹤有他的痛苦,她也有她的。
洗手台的水哗啦啦的流,宁宁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照出的却是曲宁儿的脸,透过镜子冷冷的看着她,宁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镜子里还是她自己。
一开始看见这一幕,她吓得坐倒在地上,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她的反应就没那么大了。也许就像唱歌犬一样,曲宁儿被烧成灰的时候,黏在了她的身上,当属于曲宁儿的愤怒与怨恨在她身上滋长起来,她不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身后传来敲门声,宁宁关掉水龙头,喊了一声:“来了。”
打开门,崔红梅穿着新买的貂皮大衣,傲慢的说:“怎么这么迟。”
她正要往里面走,却被宁宁抬手推了出去。
崔红梅倒退几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宁宁:“你干什么?”
“这里是我家,我家不欢迎你。”宁宁冷冷道。
崔红梅盯了她片刻,忽然掏出手机对准她,冷笑道:“来啊,让你的粉丝看看你是怎么对你的外婆的,打我啊,骂我啊,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啊,让大家知道你是多不孝的一个人!”
宁宁呼出来的气是冰冷的,她感觉有一只手,一只属于曲宁儿的手从背后伸来,控制着起她的右手,一把抓过外婆的手机,然后反过来对准她,用一种小孩子般的天真残忍笑道:“来吧,我也觉得是时候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打我啊,骂我啊,告诉大家你想让我签什么样的狗屁合同啊,告诉大家你是怎么把你女儿多年的积蓄都卷走,连治病的钱都没给她留下啊!”
这是宁宁最耿耿于怀的事。
宁玉人每年都会花掉很多钱,如果她是在演戏的时候,那么这是很正常的支出,奇怪的是她息影以后依然每年保持这样的花费,直到她生病进院,到了最需要花钱的时候,宁宁才惊讶的发现她账上居然没有钱了!问她,她笑而不语,这笔钱她花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