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浓了, 但拍摄地还是灯火通明,晏岚正在拍最重要的一场戏,拍完这一场, 她就杀青了。
“卡”导演满意地叫了停, “好了,很完美。”
晏岚从地上爬起来, 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对工作人员道谢, 副导演说:“条件艰苦, 酒席没有,夜宵还是有的。”
“恭喜杀青。”大家纷纷前来道贺。
晏岚被人团团围住, 是张立眼尖,看到那边站了个年轻男人,看外表就是裴瑾,连忙拉住晏岚:“裴先生来接你了。”
什么晏岚回过神身, 果真看到裴瑾站在那里, 她的心情瞬间雀跃了起来, 快步走过去, 笑容不经过大脑就已经展露出来,何须刻意装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 免得说我冷落你,”裴瑾看着她, 她一身尘土, “还好吗, 辛苦吗”
“累惨了。”有人听你诉苦为什么要说不可晏岚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男人怜香惜玉才这么说,还是因为她想和他说心里话。
她已经分不清了。
裴瑾笑了:“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晏岚这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惨样,面红耳赤:“你等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刚刚拍完最后一场戏。”
裴瑾微笑道:“没关系,慢慢来,我送你回家。”
晏岚掩面:“嗯,我很快就好。”说完急匆匆进了更衣室。
裴瑾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等待,月光自天幕倾泻,浇了他一身风华,这样的人,第一眼看到就会想起那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连见多识广的导演也忍不住多问一句:“那是谁”
场记说道:“好像是晏岚的男朋友。”
副导演仔仔细细看了,点了点场记:“没眼力的,这一看就知道是金主,晏岚最近崛起得很快,又是广告又是代言的,没人捧我可不信。”
导演倒是说了句:“看这气派,估计是来头不小。”
“我说大导演,你怎么这么八卦”场记是他外甥女,别人不敢挑战导演威信,她是不怕的,“人家的私事也要管”
“私事你个头。”导演对外甥女翻了个白眼,“这圈里,就没有私事,傻丫头。”
场记自有道理,她跟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是不同意,你见过哪个金主是这态度的,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看人,谁那么低调过”
这倒是实话。
裴瑾能隐隐听见说话声,但他没有心思去管,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很好,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到鱼丽和封逸的相见,总之,在封家时一无所觉,可到了这里,静了下来,竟然被触动了心事,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是发生在和鱼丽逃亡以后了。
他为她谋划了两条路,好一点的是往镇上逃,陆路总比水路安全,可没想到村民发现得早,一早守住了几条大路,他们没办法,只能选坏的一条。
从海上走。
船被藏在礁石间,裴瑾很多次想过,要是船飘走了怎么办,被抓住了怎么办,一路上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跳出喉咙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船还在,里面藏着一些干粮和淡水,他们有惊无险上了船,被海浪一推,晃进了海里。
鱼丽穿着红布裙子,惶惶道:“我是真的逃出来了吗”
“是,你真的逃出来了。”他们已经漂到了海上,见不到追兵了。
鱼丽把脸埋在膝盖里轻轻抽泣:“那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嗯,不会死了。”
或许是他的话安慰了她,鱼丽渐渐收了哭音,只是面上茫然,惶惶不安,他想了想,给她指了指天上:“看,有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天的月亮所震撼。
那天的月亮既大又亮,像是一个圆盘悬挂在天上,月光照得海面银光泠泠,她眨了眨眼,喃喃说:“好大的月亮。”
他失笑,笑了便知道不好,她一眼剜过来:“不许笑,我没读过书,不像你。”
“我不是笑你。”他说,“我是高兴,所以笑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把头枕在胳膊上,“还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
他温言道:“为自由而死,总好过为一个陌生人死,是不是”
她想了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他们既不知道这艘小船会带他们去哪里,也不知道明天的路在何方,可今宵有明月,又是死里逃生,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晏岚匆忙卸了妆换了衣服,旁边正补妆的女三号问:“晏岚,那个是你男朋友啊,第一次见。”
“他平时比较忙,今天难得才有空来接我。”晏岚心里不是不高兴的,裴瑾一向对她的工作不闻不问,没想到会突然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
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加重了
晏岚只要想到这里,一秒钟都多等不得,收拾妥当就出去找他,裴瑾很好找,她快步走过去,刚想说话,就瞥见他唇角的笑意,心里的喜悦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呵,他是为谁风露立中宵不会是为了她。
满心欢喜,刹那成灰。
一瞬间,晏岚知道嘴巴里嚼碎了黄连是什么滋味,她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我好了。”
裴瑾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好,我们走吧。”
上了车,晏岚只觉得彷徨,喉咙酸涩,鼻尖发酸,她想,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