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外院西南角书房里,沈君佑彻夜新设计了几张图样,有大多的织金线的紫花和绿花,是按着孙成禹所描述的乌斯藏人偏爱的图形和花样。
沈君佑把图样交给刘大掌柜,交代他即刻差工匠去做成织布图。
“二爷,咱们还从来没有接过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人员、工具上都短缺不少,这两天已经不止一个工人向我抱怨干活时间长了,长此下去我怕……您看这时间上是不是能再和孙老板商量商量?”刘大掌柜站在当中一脸为难地看向面前的沈君佑。
“不可!”沈君佑当即否决了刘大掌柜的话,“咱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说不,否则今后要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别人如何再敢与我们做生意?”
这些话,刘大掌柜哪有不明白的,可眼前的困难食实在也是没法子忽视的。
他这会儿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沈君佑当初做决定时的草率。
铺子生意不好,难得接到了这样一笔大生意,没人会不动心,他也一样,可总要仔细地审视清楚不是。他当东家的是动动嘴皮子就答应了,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做掌柜的,不知道要没日没夜地熬多少时日。
沈君佑顿时来了脾气,一拍桌子道:“既然人手不够,那就去招人手,机器不够,就找人来做机器,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再来过问我。只一点,再不要讲拖延时间这样的话!”
刘大掌柜连连称是。
怒气微平,沈君佑沉思了片刻,又想起什么吩咐他道:“工人那里,一定不能苛待,明日起由每日的两餐改成三餐,要有荤有素,若是家离着远的,就安排他们在作坊里住下。另外,你去告诉他们,只要将这批货赶出来,年底每个人给二两银子的红利。”
二两银子?他们铺子现在有织工四百,那就是总共八百两银子!
“二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刘大掌柜道:“二爷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叮嘱工人们干活,至于红利,依我看一两就足可以了。”
沈君佑知道他那抠门的性子又犯上了,不耐地挥了挥手,“你们掌柜的红利我也会再加一百两。”
刘大掌柜被东家道出了心思,脸上火辣辣的,忙扯了另一件事说。
“哦,对了,二爷,还有一事要与您说。这么多匹布,咱们库里的丝线肯定是不够的,老家那边原要送来京里的这会儿都留在了各个铺子里,我差人去打听了,锦绣坊里也有两家卖潞州丝的,您看是不是咱们先买一些应应急。”刘大掌柜问道。
沈君佑一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送走了刘大掌柜,沈君佑回了内院,璧容正在屋子给如意的新袜子上绣花样,是一对玩绣球的衅狗。
“刘大掌柜走了?”璧容问他,等了半响却一直没听见回音,放下针,问他道:“怎么了?刘大掌柜说了什么?”
沈君佑坐下来,喝了口茶,叹息道:“又来和我抱怨数目大做不完,说工人们嫌工时多,又道人手、机器都不够,一件一件的都是些烦心事。”
“那你是怎么说的?”璧容问。
“我说年底给每个工人涨二两银子的红利,他又嫌多,同我讨价还价起来,直到听我说掌柜的涨一百两时,这才停住。”说起这事,沈君佑颇有些头疼。
他们这些做掌柜的在铺子里都是顶了身股的,工人多了红利,掌柜的红利自然就少了,这些道理她自然懂。
“年掌柜当初怎么会举荐这么个人过来。”璧容心里不解。
“这个刘掌柜原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后来被个当铺里的掌柜收留,从小就干跑堂的活,半辈子见惯了各行各业的人,极会察言观色,招揽生意。不过也许正是小时候挨穷挨怕了,才养了一身抠门的毛病。”沈君佑道。
璧容点点头,想起了另一件事,“哦,对了,今早接到了一封朔州来的信,说三爷要来京里,我估摸着这会儿人已经出了太原了。”
沈君佑听了一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璧容摇摇头,又同他讲:“到底是你亲弟弟,而且这事父亲那里不会不知道。”
沈君佑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又思索着作坊的事,过了一会儿对璧容道:“这些日子我可能要留在作坊里,不会太早回来,你吃了饭就带着孩子歇息,不必等我,叫下人在外间留门就好。”
璧容犹豫了下,点点头。
————————
一连几日,沈君佑都早出外归,起初铺子里还有人因为工时长而伺机闹事,后来大伙见东家亲自上阵指挥,烈日当头也不休息,吃一锅饭,喝一瓢水,全然一副与众人同甘共苦的模样,渐渐的,怨言便平息了下去。
广昌记后堂里,冯大掌柜领了个斜肩佝偻着背的瘦小男子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一道门里。
“东家,荣寿来了。”冯大掌柜道。
那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集芳茶楼给荣寿银子的华服男子。
路达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了句:“来了。”
那荣寿满脸堆做了一团笑,谄媚地弯下腰给路达盛请了个安。
“这回可是打听着什么有用的话了?还是说拿着了织布图了?嗯?”路达盛张着一副鹰眼,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丝阴冷,有时候荣寿听着,不自然地就会联想到宫里那些穿着暗红色衣服白面尖声的太监们。
说起那织布图的事,可是叫荣寿好一阵气愤。
沈记如此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