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镛不过是知道这发妻的性子,所以此刻想起来,便随意敲打了一下,他料着这妻子心中虽然羡慕嫉妒三房,但还不至于做出什么狠毒事来,只是怕对方素日言语不当,万一触上了兰湘月的霉头,让对方对大房心怀不满,那可不糟糕呢?兄弟三个一起长大,池镛对池铭那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了,明摆着现在三弟对三弟妹言听计从。然而可喜的是,兰湘月刚刚见了他,仍是一贯尊敬亲和,并不因自己忽然成为太子世子的养母而骄矜自满。池镛是商人,最会察言观色的,看出来兰湘月是真的平和淡然,并非把骄傲藏在心中,因不由感叹这位三弟妹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宠辱不惊,着实难得。因才有刚刚对岳氏的一番话,在他看来,如果只因为女人间的嫉妒心,就让三房和大房生了嫌隙,这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却不料这话正戳中了岳氏的心事,萧怜月那件事,虽然和她没有半丝关系,然而终究她是担了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此时再听见丈夫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大锤捶在她的心上一般,不由得就微微变了脸色。
池镛却没有多想,还以为妻子是想起从前的事,所以心虚害怕了,便笑道:“你如今知道这些利害关系就好,从前的事,三弟妹心胸宽,也不会和你计较,只是以后注意些也就罢了。”
岳氏点点头,这里池镛就进里屋换衣裳。她转身来到窗边,看着窗外深吸一口气,因默默思想道:相公说的没错,再怎么不甘心,这池家,日后终究还是要依靠三房那边,才能得荣华富贵了。只是……只是那件事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到了,人谁没有自私之心?我也是盼着我的明福好。何况,就算现在跑去告诉她这件事,只怕该中的毒也都中了,也是于事无补,倒还暴露了我的罪过,届时太太岂不恼我?说不定相公一气之下,也……也会把我休回家里,他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商人之子,竟然要做官了,我却仍是那么个商人之女,若他要因为这事休我,我竟是自作自受,没有半点儿反驳的余地。不行,这事儿还是烂在我肚子里好了。
因想了半晌,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只是心中也暗自警醒,暗道我从前糊涂,这以后可不能再犯糊涂,和三房那边,不能再因为嫉妒之心冷言冷语了,唉!上天真是不公平啊,诰命夫人,太子世子的养母,怎么我就摊不上这样的好事儿呢?
心中慨叹,于是又对着窗子出了半日的神,就见池镛从里屋出来,对她道;“新开的铺子选址方面还要和郭老商议商议,我今儿约了他在七星楼吃饭,晚上你不用等我了,或者太太那边的饭菜好,你就在那里用吧。”
岳氏点点头,上来帮着丈夫整理了下衣裳,看着他去了,这里看看天色黄昏,便带着丫头们往上房来给刘氏请安。
刚进院子,就听见上房中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岳氏一挑眉,暗道今天怎么这样热闹?因来到廊下,只听刘氏在屋里高声道:“这真是想不到的恩典了,从前在茂城,便是做梦都不敢想,咱们家也能得皇上的恩典啊。”
于是岳氏就明白了,这必然是池镛池锋要做官的事情传了开来,说不定便是岳氏巴巴跑过来报的喜,她唇边不由泛起一丝冷笑,暗道这二弟妹的动作倒快,我也不过是刚得了信而已,她这里已经跑来太太面前把喜事说完了。也不怪她这样紧着巴结太太,我好歹还有明福,大爷没有把柄,轻易也休不得我;三弟妹更不用说。现在府里唯独她,若是二爷再做了官儿,她身份就更低微了,肚皮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若是二爷要休她,她都没有话讲的,这会儿可不是得上赶着讨太太欢心呢。
一面想着,丫头早掀帘子向里面禀报了。岳氏走进去,含笑道:“哟,说什么这样热闹?也说来给我听听啊。”
林氏站起身将她迎过来坐下,欢喜笑道:“大嫂莫非还没听到那消息?因为三弟和三弟妹的功劳,大爷和我们二爷就要做官了。”
岳氏笑道:“我也是刚刚得了信儿,我们爷刚和我说完,就又忙着出去和人筹划事儿了,我也不知道详细是个什么情形,二弟妹要知道,告诉告诉我呗。”
林氏心想:装,你就装吧。打量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哼!这样大事,大爷要是不说清楚了,你肯放他出去筹划事儿?
心里想着,表面上却笑道:“我们爷说完事儿也出去了,我也不比大嫂知道得多,原本还想着问问三弟妹,偏偏太太说她身子重,这几天看着面色也不太好,所以不让人去扰她,如今且得在这里等着,反正再过两三个月,任命下来便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门口丫头报说“三奶奶来了”,因不由得都有些惊讶,互相看了一眼,便换上如花笑颜迎了过去,见兰湘月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头上戴着毛茸茸的貂鼠毛帽子,在丫头们搀扶下走进来,她们就忙笑道:“这肚子越发大了,看走路都有些艰难了呢,怎么还过来了?太太不是说不用你请安吗?说你面色不好,不让我们去扰你呢。”
兰湘月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可不是静养了好几日,只是这身上却越发没了力气,我想着这样不成,大嫂分明说过,女人生产是需要好多力气的,因此我就强撑着走过来,这会儿实在是喘得厉害,且让我歇一歇。”
一面说着,便坐在椅子里,众人看她面色,果然是苍白面颊都累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