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臣面前,武皇表现出少有的宽容和豁达,这就使大臣们有了更多的建言机会。
而保持沉默的恰恰是武氏子弟,他们无可奈何地看到,就在这宽松的环境和看似平和的气氛中。朝廷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变革:
众多大臣都把目光重新投向李氏皇子,而对他们这些武氏子弟表现出更多的冷漠,群臣看在武皇面子上,虽然没有对他们表示公开的反对。但其意向已经泾渭分明。在很长的时期内,武皇只是冷眼旁观,不作深究;
她不想废弃现有的秩序,更无力再次打破现有的格局,尽管对现有的格局她仍然处在迷惘甚至有所失落的情感之中。但群臣的言行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得到她的认同,只不过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朝臣是乎也看出武皇的心态,围绕着皇室重新立嗣,他们在抵制武氏子弟的同时,就一直在观察和等待武皇对诸皇子的取向;
他们极力避开同武氏子弟的直接冲突,把精力和目光直接投向武皇,积极争取武皇扶正李氏皇子。
武皇始终以不置可否之态度回应朝臣,朝臣则以更大的耐心不失时机地对武皇进行劝说。
而深得武皇信任的宰相狄仁杰,更是以他的深谋远虑和超凡智慧,不时地用母子亲情来感化武皇。让武皇明白,“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于庙者也。”
虽然这些言辞李昭德、吉顼等大臣都曾多次说过,狄仁杰知道,天下义理不怕重复,说得多了只会加深她们母子情怀。
为了打消武皇的疑虑,狄仁杰又用“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为陛下家事!
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之言来安慰武皇,使武皇不必为朝臣担心,为身后之事担忧。
这时候的狄仁杰早已预测到武周王朝的最终归宿。也洞察到武皇的全部心思。
武周王朝与李氏王朝一脉相承,打破的是传承的方式,更换的也只是传承的主体;由于传承的主体与大唐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特殊关系,因而决定了大唐王朝所形成的基本格局并没有改变;
李氏皇子虽然被武皇暂时剥夺了继承权,但在大臣乃至天下人的心目中,他们作为王室的正统始终没有改变。
天下虽然最终认可武皇。但也只是将其作为大唐王朝之一代继承者,改周称制丝毫改变不了大唐一统江山。
因此,武氏王朝无论何等辉煌,武皇又是何等刚毅与自信,在其身后,李唐王朝的回归则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尽管武皇也曾有过让其武氏子弟传承的打算,以便“天下不以外姓为嗣”,但是,武氏子弟并没有表现出服众的才能,况且儿子与侄子孰轻孰重,武皇还是分得非常清楚,在朝臣意向一边倒的状况下,
她只能顺从天下,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顺水推舟,选择自己的儿子作为皇室的最终继承人。
事实也正如狄仁杰所料,就在狄仁杰等一些大臣积极劝说并耐心等待武皇回心转意的时候,庐陵王李显被武皇秘密召回神都。
当时是,宰相吉顼通过武皇内侍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劝说武皇召庐陵王李显回朝。
在此之前,同许多大臣一样,吉顼也曾多次以“子继母是正途、侄继姑世间无”建言武皇,在迟迟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他动用了武皇身边的亲信。
这时候的武皇已异常明白,把皇子李显从房州召回已是众望所归,她必须直接面对这一不可改变的现实。
于是,武皇以李显身体有恙为由,托言他人暗中将李显一家接回神都。
这时候,宰相狄仁杰却被蒙在鼓里。当他奉旨面君的时候,还在向武皇继续陈述召回庐陵王的种种理由,劝导武皇要不失时机,断然定夺。
武皇再次被他的真情和入情入理的言辞所感动,也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候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那颗日渐衰老的心也多少得到丝丝安慰。
未等狄仁杰从劝说的亢奋中醒悟过来,李显便被母皇从帏帐中招呼出来,变戏法般出现在狄仁杰面前。
这就是被武皇召回的庐陵王,那个当年充满傲气和自负的中宗皇帝!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二十多年风云变幻,昔日的青年天子也已步入不惑之年。
在强势的母亲面前,他早已抹平了身上所有的棱角,也抚平了母子间所有的恩怨是非。
那张失去青春年华不再英俊的脸。表现出一种冰释前嫌的淡然和平静,平静得如一潭秋水。不平静的倒是狄仁杰。
虽然,召回庐陵王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一旦李显以这种方式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又感到太突然,突然得如同做梦,以至于使他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于是。在那个春日的黄昏,母子之情、君臣之情,都以出乎寻常的方式交融在一起,如同严冬过后迎来的第一股暖流。
这股暖流,又以庐陵王李显出居龙门,接受百官迎往而温暖朝廷,吹沸天下。
一切都是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然而,热闹过后,武皇那里却又异常地平静下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武皇需要平静,也有更多的理由保持平静;她现在的行为,就是要让群臣明白,她是武周王朝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