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椿看来,萧宝夤很可疑。萧宝夤对部下的赏罚根本不按朝廷规矩进行,似乎有对众将刻意立恩之嫌,这不是在培养自己人吗?有异心的人才会拿着公权换私恩,萧宝夤这是为自己留后路啊。
萧宝夤的南齐皇子身份在汉人中还是有吸引力的,关西行台对关西诸将有统领权,号召力加上兵权,就有了登高一呼的资本,如果萧宝寅要借机谋反据雍州自立,关陇局势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杨椿对萧宝夤代自己为行台忧心忡忡。杨椿回老家华阴养病,正巧儿子杨昱要入京述职,杨椿就让他利用面见皇帝的机会提醒朝廷,用萧宝夤可以,但是长史、司马等重要僚佐应该选可靠的人担任。
给萧宝夤的团队掺上些沙子,有什么事也可以提前有个防备,不管萧宝夤有没有异心,杨椿的建议都是老成谋国之策。杨昱面见孝明帝和胡太后,将父亲的担忧和建议跟两位领导作了汇报,但两人都以为老杨椿杞人忧天,大魏朝对这位落难王子可谓有再造之恩,萧宝夤怎么可能造反呢?
这件事就此作罢。天下形势越发不可收拾,关西、山东盗贼充斥,政府军屡战屡败,天下人情沮丧,对朝廷的信心越来越弱。泾州大败后,萧宝夤情绪一直很低落,他自觉劳师经年,经费花了不少,战事却无大的起色,万俟丑奴依然横行关中,当初随自己西征的都督、别将们很多已经战死沙场,朝廷内弹劾和问罪之声不绝,心下常常忧惧不安。
还有件事一直让萧宝夤心里存有疙瘩,当初十万大军驻扎黑水,朝廷拨过来了一年的军粮,出于给兄弟们弄点外快或者留条退路的想法,他上书朝廷说军粮只够坚持一个月,但主管发放粮草的官员却精打细算当堂证明萧宝夤在撒谎,这件事朝廷虽然没有深究。但他知道朝廷是不满意的。萧宝夤在朝中也有不少耳目。
所以,杨椿给朝廷提的建议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萧宝夤的耳内,他心内更加害怕。事实上,朝廷内议论纷纷。曾经对萧宝夤绝对信任的两位领导也慢慢地困惑起来。所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谣言满天飞,弄得萧宝夤的行台府内也动荡起来。行台属员们都很担心,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就给萧宝夤出主意让他亲自到洛阳请罪,这就是说让萧宝夤一个人顶缸,换来整个行台的安全。有人就说了:不能去洛阳,一到那还不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不去怎么办,等着朝廷内谣言发酵?坐以待毙?有人接着说:继续逗留关中,戴罪立功,等打了胜仗。所谓一俊遮百丑,朝廷自然也不会降罪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行台都令史冯景冷笑一声:拥兵不还,罪过更大。大家都沉默了。
萧宝夤心想,当初皇帝派自己经略关中,在三路主帅中只有自己是汉人,一般朝廷出兵主将不是宗室就是代北勋贵,而把兵权交给自己说明了朝廷对自己是放心的,是信任的,那时候,自己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杨椿污蔑自己蓄谋造反。其实我还真没有造反的意思,至于说对将士们好一点,不过是自己带兵的一种手段,不如此。将士们谁肯为自己卖命?
指望朝廷封赏,根本靠不住。但,自己远在关中,朝廷内的变化实在太大,皇太后居然复出了,元叉一伙彻底倒台。要知道。自己能挂帅元叉是出过力的。朝廷的态度到底怎样?
会放过我吗?想来想去,萧宝夤决定派属下周惠达入京,一是探听朝内的动静,二是希望通过沟通消除误会。周惠达走了。
参骠骑大将军府事薛孝通告假,这是个真正的高人,他已经看出萧宝夤已经别无选择,为自己打算,如何肯趟浑水?薛孝通回到了家乡河东。薛孝通看得很准。不久,朝廷以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前往军中慰劳。
郦道元是历史上有名的地理学家,因为写过一部名著《水经注》而千古留名,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作为朝廷的监察官,他的另一面是执法严猛刚正不阿,深为那些贪腐无行的王公贵族所嫉恨。
汝南王元悦属于两性恋者,男女通吃,他的一个相好丘念靠着元悦这座大山为非作歹,不想犯在郦道元的手里,郦道元把他打入死囚牢。元悦急眼了,竟然抬出胡太后出面讲情,胡太后下了一道赦免书,谁知道郦道元居然对懿旨不理不睬,不但从容将丘念明正典刑,而且一道奏折把元悦告了。
元悦为此对郦道元恨之入骨,总是想方设法要置他于死地。机会来了,萧宝夤反状已显,元悦说动主政大臣元徽推荐郦道元到关中抚慰西征诸将,他知道,以郦道元的性格,只要去了就一定没有好结果,说不定还会刺激萧宝夤生变,一旦萧宝夤真的要造反作乱,头一个要开刀的就是朝廷的钦差大臣,这一招叫作借刀杀人。郦道元上路了。
派郦道元这样的猛人来,萧宝夤认为朝廷要对自己动手了。怎么办?下决心吧,先发制人,把郦道元干掉。
阴盘驿发生了一起血案,据官方发布的信息,从现场勘察情况看,有盗贼潜入驿站谋财害命,不巧,被盗贼杀死的正是朝廷特使郦道元。钦差大臣被杀,案子捅上天了,加上命案发生在雍州辖区内,身为雍州最高行政长官的萧宝夤必须给朝廷一个说法。
于是,萧宝夤将盗贼入户谋财害命的有关案情上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