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出右手修长食指,缓缓抬起美人梨花带雨的脸,温柔道:“数年前,蓝九霄曾在大婆逻紫塬宫中见过灵儿的画像,是与不是?”
赫连流湘眼中情绪一闪,嘴却闭得似蚌壳一般,不言不语。
“本王将那画像放在疏禁阁第三重琉璃台内,他是如何无意中看见的?”男人幽深而略带红色光晕的眼一点点游走在她脸上,如切割猎物般,带着浓重的血腥滋味。那种死亡的味道正无情蚕食着天香阁内每一寸自由的空气,让这一方天地顷刻如坠阿鼻地狱,耳边恍惚都能听见弥弥大悲之音。
美艳的妖狐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隐在衣袖之中,但轻微颤抖的唇却泄露出内心不安的情绪。
“他要你在六界九州和五族大肆搜罗与灵儿肖似的女子,并刻意训练她们的言语动作、表情神态时,可曾告诉过你,所为何由?”幽冥之主冰凉的指划过美人细腻如玉的脸庞,所经之处皮开肉绽,绯色的血在妖冶面颊开出了灿烂花蕊,种下满地鲜艳。
“呃!”赫连流湘眼中满是惊恐色,前额沁出的冷汗已润湿垂散的发丝。她分明看见冰冷的地面上有两道交缠的影,而其中一道正是自己纤弱的身体,它像待宰的羔羊正被一团龇着獠牙的迷雾包裹着,不能动弹。偏偏喉头又似被尖锐利器一点点切割着,任凭她极力挣扎,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男人华色的发在月光下沁着玉的光泽,他的声音亦如玉般带着渗人的寒凉:“那日,本王要金晖向他传递小丫头已入妄渡峰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便派出雅然坊的五名头号杀手半途拦截追杀。如此善解人意,本王也不过小惩大诫,毁了他一副面容。”说完,幽冥之主微微一笑,平静问她:“赫连书寓指摘本王残害下属,击杀同仁,若本王不将蓝九霄挫骨扬灰,反倒对不住书寓给本王扣上的这顶帽子!”
“咯,咯!”那妖狐脸色瞬间煞白,早已顾不得面上的伤,捉住男人衣角使劲摇头,欲为蓝九霄辩白一二,喉中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
“亿年之前,小丫头于情之一字痴枉懵懂,在本王面前多是装疯卖傻,欺瞒抗拒。最后竟绝情灭爱,引天火**己身,致魂魄俱碎,辜负了本王一片心意……这些年,本王对她实是恨入骨髓,怨气难消。”男人颀长背影在星星点点的烛火中摇曳出孤寂姿态,月色下更显清冷淡漠:“本王心死之时,亦曾动过移情的念头。鬼帝颛顼知情识趣,曾夜送十美入重冥殿。蓝九霄与你殚精竭虑找寻的那些女子中也不乏貌美、温柔远胜于她的……赫连流湘,你于欢场浸淫多年,是否能猜到——她们为何最终讨不了本王的欢心?”
一直杵在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悲海域主与金老二此时终于小心翼翼交换了一个八卦眼神。广圣真君身有隐疾的传闻于数千万年间在大婆逻紫塬宫与七煞海传遍,其中的秘辛更为妖魔鬼族部众多番揣测。但究竟真实如何,终归无人知晓。
赫连流湘满面愕然地看着眼前桀骜却孤独的男人,脑海里竟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青云庙中、天香阁里,那活泼好动的小乞丐无论嬉笑怒骂、使计害人,或是撒娇服软、脚底抹油,一颦一笑、一呆一傻间自有万般fēng_liú、千种趣味,教人视线总离不开她,跟着她打转。所谓妙人,恰如其分!
幽冥之主道:“美好的皮相四处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他轻声一叹:“这些年,你们送入紫塬宫的人或许太过肖似她,偏偏又无法替代她,却将本王心中所有的恨意都消磨得一干二净了。余下的,再不是恨,全是未偿的心愿……”
闻言,久经欢场的妖狐凄然一笑,心中已不知是羡慕、嫉妒,还是失落、遗憾。羡慕嫉妒的,是那丫头能有这样一个强大而痴情的男人终日惦念着。而自己呢?空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却输在了历经沧桑后疲惫、丑陋、阴暗的灵魂,那离开光明太久,已经腐朽堕落的灵魂。
——蓝九霄,若有来世,你是否愿意换一张平凡面相,抛却你的骄傲和自恋,在我们相遇时认认真真的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我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譬如服侍别的男人的话,不过是一番女儿家的试探言语,你听后心中可曾有半分气恼不甘。如果有,今日我便是死,也再无遗憾了。
“本王不会杀你!”男人看着面前的人一脸失魂落魄、视死如归的表情,忽而慈悲心起,反手拍了拍她已被压垮的脊背道:“剔骨之刑虽痛,但不致毙命,若蓝九霄肯放弃贪欲,道出当年实情,本王便既往不咎,许你二人世外隐居,双宿双飞。”
此言一出,原本已心如死灰的妖狐猛一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黑衣华发的男人。他说,他肯放过她,放过蓝九霄,只求真相。他也肯成全她的情义,让他们远离尘世纷扰,共伴此生。为什么?为什么他肯放过……
“你与灵儿,倒有几分相似!”幽冥之主戏谑道:“随时随地都打着心中的小算盘,找准时机脚底抹油,该求饶时声泪俱下,固执己见时连骨头都是铁打的,宁死不弯。就像亿年前她在影木森林被本王逮住一样,明明眼里写满了不服,偏偏哭得梨花带雨、唱作俱佳,教人恨得牙痒……”
——你将骨换予她,本王自会念着这份情谊,饶过你们性命!
狐妖沉默不语,心中的固执坚持早已坍塌。一骨换两命和此生的长相厮守,这买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