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薄薄的乌云恰到好处的控制着光芒,既遮住了大团炙热的阳光,又让人们感到温暖。台伯河升起朦胧的晨雾,将繁华的大河两岸妆点成飘渺的仙境,如果忽视临河人家的喧闹和往水里倾倒夜壶的粗鲁,这场景倒是挺温润舒服的,它标志着一座城市正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我一般习惯起床后吃些东西,而厨房也准备好了饭食。我睡眼惺忪的掰开面包,罗洛则在一边帮着晾凉新蒸的麦粥,杯中葡萄酒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食欲大增。这时代的贵族几乎很少饮水,那被视为下等人才接触的东西——当然,行军打仗时除外,虽然大部分贵族在战场上也坚持饮用自备的酒水——他们把各种酒类当做维持生命的琼浆玉液,不要钱似的成天到晚喝个不停。
“昨晚我睡得不踏实,今天得空找人把床垫底下塞些柴草。”我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抱怨,“这身板太糙,受不了软塌塌的床垫。”
罗洛点头应下,顺手将盛着麦粥的饭碗推到我面前:“那个曼蒂尼斯能吃能睡,一宿倒待得挺安静,没什么异常。”
“他要是有异常才怪了,我们这位‘红狐狸’是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聪明人,现在已上贼船,想下去可是得付出相当代价的,他不傻。”我吹了吹压根没啥热气的麦粥,放到嘴边试探的吃了口,“没准他还盘算着如何利用机会好好来个大翻身呢,曼蒂尼斯,呵呵,没想到有一天我俩会走到一起……”
罗洛整理着挂在衣架上的长袍,细心抻平边边角角的褶皱,这是吩咐裁缝连夜赶制的礼服,应付今天大场面的行头。近一段时间罗洛仍旧在我身边服侍起居,总揽一应要务。原本该顶替他位置的比尔斯年纪太小,见识又不够,只负责些跑腿传话的活计,至于膀大腰圆的卢卡。除了每晚蹲在外面当门神,再无其他岗位更适合他了。
“一会吃完饭就启程去梵蒂冈吧,今天好戏上演,我都等不及去捧场了。”权力、yù_wàng、人性的丑恶都集中在一刻淋漓尽致的展现,作为好事的围观群众,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吸引人的吗?
“梵蒂冈那边我加强了守备力量,每名神父都有至少两个士兵看管,保证他们不会搞串联出乱子,老老实实地按照您事先的安排……”
“慢着!”我打断他的话,讳莫如深的说道。“你记着,我可从来没有安排过,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和你一样是个局外人,咱们是看客,明白吗?绝不假手干涉梵蒂冈的私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
早饭后沐浴更衣收拾停当的我在一行骑士的护送与簇拥下兴冲冲地赶往梵蒂冈,这一路太阳依旧没能摆脱云朵的纠缠,天空似乎显得愈发阴沉了,隐隐有要下雨的迹象。教廷心脏圣彼得教堂的晨钟准时敲响,不过却比平时多撞了十几下,悠扬的钟声提醒着罗马居民今日的与众不同。
抵达教堂外的广场时,陆陆续续已有不少城中的贵族和虔诚教徒聚集。角落里的几架马车和破破烂烂的窝棚说明他们从昨晚就开始守在外面了,站岗的士兵竖起层层叠叠的鹿角蒺藜,阻挡这些不相干的外人进入。奈梅亨的车驾很是显眼,一出现便被众人围在当间动弹不得,激动地教徒高声朗诵《圣经》中的篇章,其中甚至夹杂零星的咒骂——罗马人还是把我当做谋杀教皇的凶手来憎恨的;相比之下几个贵族就要识时务得多。他们隔着车窗礼貌的请求公爵大人开恩放自己进去以便“履行一位信徒的最后忠诚”,我歪在垫子上懒懒的打哈欠,听着罗洛指挥士兵分开人群的同时斩钉截铁的拒绝那些小贵族。大制作的片场有随便任人参观的吗?没有!导演、编剧、双方主演,仅此而已。
教堂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周围充斥的喧嚣瞬间消失。映入眼帘的大厅静悄悄的,处处挂着代表肃穆和挽思的黑布,奈梅亨士兵三步一岗的排列两侧,颇有些神秘的味道,看来罗洛说的不假,他果然“加强”了梵蒂冈的守备,恐怕从教堂建成的那天算起,这里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过吧。
“人都去哪里了?”我边往里走边问罗洛。
“都在各自的房间待着,吃喝拉撒均不许出门。”罗洛回答的时候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待会要用的衣服仪仗已送进去,时辰一到,看守的士兵便会放他们出来,您来得太早了,所以见不到人。”
“你倒是挺会安排。”曾经牵狗的人变成走狗,事情的发展多么难以预料,“带我去盖尤利乌斯大人那里。”
罗洛引着我拐过一个走廊:“您这边走……”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正对着教堂庭院修剪整齐的花园,窗户的朝向可以饱满的吸收清晨充满朝气的阳光且回避开了午后炎热炙热的灼芒,我满意的冲罗洛点点头,在办事的轻重缓急和细致妥帖上,他一直深得要领。
盖尤利乌斯木然的坐在床边发呆,连我们推门进来都没发现。桌上摆着昨晚的食物和酒水,看样子一点都没动过,烛台被厚厚的蜡油裹着,只露出蜡芯燃尽的黑色灰烬,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一个不眠之夜。
“主教大人?”我轻轻地呼唤道,好像生怕惊扰到他游离在九霄云外的思绪。
“嗯?”老主教微微抬起头,稀疏眉毛下的瞳孔布满血丝,“原来是您啊,公爵大人,您看我……”他连忙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清理桌上的杯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