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头不能以常理忖度的野兽。”即使在时隔多年以后,我依旧像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啧啧赞叹着,卢卡本人跟他名字所表达的意思一模一样,“炽热的,充满热情的”仿佛随时会剧烈炸开的火药桶。他的身材在我的认知里只能被归入“肥胖”而非“强壮”,也不知道一贫如洗的父母是如何将其抚养成人的,倘若不是从小营养充足,那就只能把功劳全记在祖先优秀的基因遗传上,这庞大的身躯在到处都是营养不良瘦猴的乡下绝对没谁敢试着欺负,所以养成了他霸道蛮横又天真憨厚的矛盾性格,打仗的时候那个领主不喜欢多囤点肉盾装装门面,就像日本战国时代扛着野太刀的大个子,是个实战性不强的纯摆设,打不死人吓唬吓唬也好。
卢卡奔驰的速度绝对和他庞大的吨位不成正比,两条甩着肥肉的大腿飞快的追赶四根蹄子,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还逐渐缩小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再加上湿滑泥泞的帮忙,阿杜因恐怕凶多吉少。
我的愣神仅仅持续了短短几分钟,久经行伍的敏锐第六感突然示警,提醒危险的临近,我赶忙左右观察,果然看到正张牙舞爪冲向自己的一名骑士,夸张的白色羽毛盔缨从头顶一直垂到后腰,被风吹起来的样子活像一只炸毛待宰的大鹅。我迅速扫视其他人的状况——比尔斯他们被几个伪王的卫士追得远了,连影都寻不见;剩下的两个奈梅亨骑士让四五个暴徒圈踢,打得抬不起头来。很明显,这名落单的骑士刚搞定自己的对手,未加选择的便将我锁定进他的攻击半径,至少这个看上去孤零零又没马还站不直的家伙比较菜鸟,解决掉他不过手起刀落的功夫。
“混蛋,还真会找软柿子捏。”我扶了扶隐隐作痛的后腰,确认它一会儿不会给自己拖后腿,“这硬邦邦的老腰啊……”我一面发着牢骚。一面长长的舒了几口气调整呼吸,斜着身子握住长剑,注视一人一骑慢慢填满眼眶。
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天地间只剩下越来越近的敌骑,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就像第一次穿越突然被扔到战场,那时也有个顶盔掼甲的骑士要置我于死地,“当时你是怎么做的,难道忘了吗?兰迪,‘好斗的狮子’!”我认真的自言自语。称呼自己穿越后的名字。这身份已经深深刻入灵魂。成为身心认可的标志,我是谁?我是德意志帝国奈梅亨公爵兰迪.阿德里安.霍夫曼,一个堂堂正正万众敬仰的德意志贵族骑士,决不能窝囊的死在这里!
飞奔的战马昂着漂亮的脖子。一定是来自萨拉森人国度的良驹,匀称的体型透出不同凡俗的英气,缎面似的皮肤反射油光,健美的肌肉积蓄着能够奔驰千里的力量,我死死地瞄着马背上的骑士挽起眼花缭乱的剑花,大脑高速运转,计算彼此不断缩短的距离,“既然当年能做到,现在一样能做到。”我鼓励着自己。开始往手指的每个关节注入能量,然后重新握紧长剑。
马蹄每一次有力的敲击地面都会通过我两条叉开的双腿将震动反馈到中枢神经,像心脏起搏器般有规律的跃动,“打了几掌不错的蹄铁。”我扭扭脖子,关节发出生锈的晦涩响声。“来吧!”
蹄子扬起的飞石溅到脸上,微微的疼痛让我怀疑是不是擦破了皮,但时间已不允许片刻的分神,战马鼻子喷出的热气腥臭不堪,直直洒落脑门,我咬着嘴唇,在敌人骑士最后一次举起手臂的刹那猛地跪倒,做出基努里维斯在骇客帝国的特效中都不曾出现的高难度下腰动作,同时把长剑擎到头顶,任凭耳边罡风呼啸脸畔沙走石飞,当然,我必须紧紧的闭上眼睛……
秽物和浓血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最甚至感觉到嘴角淡淡的酸楚,勉力支撑的手臂终于承受不住重压垮掉,飞跃过去的战马似乎脚步依旧稳健,达达的蹄声清脆可闻,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难道身上全是自己的血?
像是在回答我的疑问,马蹄渐渐变得凌乱轰然跌崩,连声像样的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它瞪着鸡蛋大的圆眼睛讶异的瞅着自己塌陷的肚子和搅在肠子中间的两只后蹄,这才幡然明白大限已至,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栽歪倒地。
我屈着指头费力的抠着眼窝里粘稠的污物,摇摇晃晃的从一堆糟烂的下水中站起来,大概辨认敌人所在的位置,踉跄着好像光脚踩在泡沫上,幸亏摔懵的敌人也好不到哪去,他边叫边挣扎的给自己壮胆,一条腿被马鞍的缰绳缠着动弹不得。我一个箭步将他踹翻,顺势用膝盖压住对方正欲还击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把长剑插进他长大的嘴巴,渗满血的喉咙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脆响,昭示着生命迹象的最后流失。
“呼……”跟再也无法呼吸一样,我起伏的胸口很难平静,汗水、血水还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一起直流进领子里,弄得皮肤痒痒的,空气每一次进入肺部都像灌满了辣椒味的热风,辛辣、肿胀、难受的快要炸开。
周围的战斗还在继续,大家自顾自的忙着生死,谁都没注意到发生在角落里的缠斗,战争可以永远轻而易举的将人类变回进化前的兽,抛开怜悯,抛开道义,抛开维系社会起码lún_lǐ的道德,用武器,用手脚,用牙齿!只为将你面前同样疯狂的同类撕碎,因为在上帝真正玩够之前,战争可能都不会停止。
麻木的指尖稍稍恢复知觉,我舔了舔苦涩的嘴唇抬起头,短路的大脑空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