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继续关注拥挤在城门处的敌人,已经有一部分进入了城堡,正在四处破门凿窗的寻找值钱的物件,弄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他们的举动更加激起还没有进城士兵们的眼红,纷纷一拥而上的推着前面慢吞吞的战友,任凭负责指挥的骑士怎么左右吆喝都无济于事,反倒被人群挤在中间束手无策的动弹不得,好像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难以挣脱。
时机正好!我招招手叫来两个传令兵,对其中的一个吩咐道:“马上去通知科勒男爵,让他的弓箭手们急行军抢占有利地形,然后仰射敌人,不要吝惜所剩不多的羽箭,快速的全部倾泻出去,放开膀子玩命的速射,听清楚了吗?我要的是火力压制!”传令兵点点头,在我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身后的丛林里。
我等到马蹄声渐渐听不见了才转过身对另一个等候多时的传令兵说:“你去升起约定好的旗帜,命令汉斯他们发动攻击吧,然后所有人都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包围敌人,和城中的公牛一起将敌人一网打尽,胜败在此一举,行动吧!”传令兵坚定的应了一声,扛着准备好的旗帜跑到开阔处用力的摇晃着,以便让这一带所有的埋伏部队都能看到出击的命令,经过长久的忍耐,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
等到身边的人除了负责保护我安全的侍从们之外全都投入战斗,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放平躺在担架上,舒展开胸膛里数不清楚的愤懑。太阳已经慢慢擦过松林的高尖,像半熟的鸡蛋黄似的被挺直的树干劈成不对等的两半,一些在外面扑腾整天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着归巢,结束了一天的活动,正站在树枝上好奇的歪着脑袋瞅着许多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搅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杀,也许它们简单的头脑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么多人玩命的到底在争夺些什么,其实,参与战斗的大部分人也不懂,只不过是机械的服从命令,然后献出自己的生命,或者结束他人的生命,仅此而已。
“我先睡会,等到战斗结束了再叫醒我,敌人已成瓮中之鳖,剩下的事情简单得很,要是公牛他们连这点都办不好,真就枉费我呕心沥血的谋划了这么久……”说完,我裹紧了身上盖着的毛皮被子,抵挡不住款款袭来的缠绵睡意,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影响,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世界很混乱,现世中夹杂着些微前世的片段,蒙太奇似的闪现断点:我独自一人走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和煦的春风温柔的吹拂多姿多彩的大地,目之所及葱翠的碧绿惹得人心花怒放;但是还没等我来得及享受,眼前美好的春景瞬间变成厮杀后流血漂橹的修罗场,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死尸,断臂残肢被乌鸦们啄食争夺,战旗边缘随着猎猎罡风的撕扯破碎,倒在粘稠混合着泥巴的肮脏液体中逐渐沉底,我走过去,水面上又浮现出德约科维奇神父刺向我时那张扭曲丑陋的脸孔,他依旧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着,却从牙缝里挤出断续的话语:“前进,你将粉身碎骨;后退,你必万劫不复!”话音刚落,缓缓流淌的血浆中瞬间站起数不清的无头僵尸,喉咙里发出低沉可怖的吼叫,踉跄着向我爬过来……
“不!”我摸向腰间,却发现本该佩剑的位置空空荡荡,无法对付铺天盖地而来的僵尸,正犹豫间,两只皮肤溃烂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突然用力收紧,我的眼珠暴起,挣扎着想要逃脱,可任凭自己如何扭动就是甩不开死死扣着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空气,意识一点一点的流失……
“大人,您怎么了?”科勒抓着我的肩膀拼命摇晃,这才把我从恐怖的梦境中拽回现实,我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好像真的被人掐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就连呼吸都牵动胸腔里的器官隐隐作痛。
“没什么,做了个奇怪的噩梦。”我摇摇头,把残存的不好记忆从脑袋里弄走,这才看清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山,弯弯的月亮抢占了它白天发光发热的舞台,换上自己洁白的温柔哄着世间万物安然入睡;科勒、汉斯和公牛围在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是血污,公牛的脸颊甚至还受了伤,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战斗结束了,虽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通过审问从俘虏的骑士那里了解到,这几个方阵的长矛兵构成了敌人军队的主体,城堡中现在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骑士和他们的侍从,我们的机会来了!”科勒看到我心神稍宁,赶紧详细的汇报战果,指着山下城堡里升起篝火边上的幢幢人影对我说,“莫迪尤纳斯骑士正在处置敌人的战俘,那些上帝诅咒的长矛兵死战不退,拼掉了我们许多精锐,新卫军基本上打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