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都一生,审理过的奇案大案无数,就没有这样破例。他要是用强的话,狱卒一拥而上,周阳不跪也得跪,他之所以如此做,倒不是惧怕周亚夫的权势,而是周阳的话富有“法理”,他这个审案高手有一种闻道欣喜之感。
到了现在,还不见一个丞相府的人,周阳的心凉了半截,不能指望周亚夫了,只能靠自己了。可是,这证据是那么好找的吗?
“带苦主!”郅都一声令下,脚步声中,四个狱卒带上两个人。
一个是妇人,另一个是个小子。妇人约莫二十余岁,模样儿娇俏,虽是布衣素裙,钗横发乱,却难掩成shú nǚ人的媚惑。
怪不得那个周阳会有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慨,硬要摘这朵鲜花,还真有值得纨绔子弟动手的yòu huò。
那个小子约莫十**岁,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傅粉,要不是周阳知道他是渔铺的奔走厮儿,一定会把他当作哪个世家子弟的贵公子。
周阳硬摘鲜花时,这小厮儿也在场,叫嚷得特别凶,大有不惜性命护持妇人的意思。
不等郅都说话,二人乖觉的跪下叩头。妇人额头触在地上:“民妇见过大人!”
小子双手扶地,极是恭敬:“草民见过大人!”
两人的恭敬与周阳适才的表现截然不同,郅都却是眉头一皱,不经意的瞄了周阳一眼,还是这种人的傲慢让人觉得新鲜。
“你可是乔娣儿?”郅都开始问案了。
妇人忙回答:“民妇正是乔娣儿。”
“你是乔岸伟?”
“草民是乔岸伟。”小子忙肯定。
郅都问道:“他姓乔,可是你的亲戚?”
“回大人,他是民妇的侄子。夫君开渔铺,需人手打理,这侄儿手脚麻利,就把他雇了来。”乔娣儿小心的回答,生怕出错似的。
乔岸伟瞄着乔娣儿,眼里颇有点温柔之色。
郅都朝周阳一指:“你可识得此人?”
“大人,民妇识得,识得。他是恶人,呜呜……”乔娣儿眼泪鼻濞齐下,哭得很是伤心,好象她给周阳qiáng bào了一百回。
乔岸伟望着周阳的眼神极是不善,好象一只饿狗争抢骨头似的。
周阳看在眼里,颇有些奇怪:“她是你姑姑,你维护她也用不着用这种眼神吧?”在乔岸伟身上瞄着,除了他右手握住左手,局促不安以外,没有可疑之处。
“公堂之上,不许啼哭,违者重责十棍!”郅都脸一沉,厉喝一声,宛如打了个炸雷。
乔娣儿的哭泣声仿佛剪刀剪断似的,戛然而止,香肩抽动,还在低低饮泣。
“从实招来!”
郅都的话音一落,乔娣儿顾不得哭泣,忙着诉说起当日经过:“民妇当日在渔铺卖鱼,这恶人路过,硬要民妇随他去。夫君拦住民妇,与这恶人说理,恶人凶性大发,指使恶奴殴打夫君。这恶人趁夫君摔在地上,狠踢一阵,他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舍民妇而去了。呜呜!”
是踹了一脚,怎么又是狠踢一阵?根本就没叫下人动手,这事邪门了。周阳暗道诡异。
“周阳,你可有话说?”郅都盯着周阳。
周阳略一抱拳:“大人,我有话要说。乔娣儿所言不实。当日,我带着几个仆佣经过渔铺时,此妇与她的丈夫口角,哭哭啼啼。她的丈夫相貌丑陋,不堪入目,我一时感慨,鲜花岂能插在牛粪上,她如此美丽的人儿,应该伴我这样的佳公子才不亏了她。”
以前那个周阳是个混蛋,爱说瞎话,他可以骗周亚夫,可以骗许茹,却不可能骗自己,周阳这是依照他留下的记忆来说话,不会有假。
“我本是一句戏言,哪里想得到,她的丈夫好象火烧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冲我就是一拳,砸在我的腮上。我疼痛难受之下,踹了他一脚。他就摔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我给吓破了胆,带着人回去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周阳心里升起老大一个疑问,一脚真能踹死一个大活人?
“他说谎!”一直没有说话的乔岸伟指着周阳,怒气冲冲的道:“姑夫摔在地上,他还狠踢一阵,他的恶奴打得姑夫死去活来。”
乔岸伟右手指着周阳,左手背上的一道伤痕露了出来,象是抓伤,刚结疤,受伤不久。
郅都盯着周阳:“周阳,韩当丑的尸身已经检验过了,身上有不少青瘀,实为拳脚所伤。可是你所伤?”
郅都的话不会有假,他说有伤肯定有伤,周阳大是诧异,按照以前周阳的记忆,的的确确是只踹了一脚,怎么可能会有不少伤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我说的是实话,我只踹过他一脚,我的仆佣更没有动手。”周阳指着乔岸伟:“他抱着我,我想再补上几脚也没机会。”
“胡说!”乔岸伟急了:“明明是你的恶奴架住了我,就是你狠踢姑夫一阵,姑夫才身死!呜呜!可怜的姑夫!”
周阳还待再说,郅都已经喝斥起来:“大胆周阳,你尽敢信口雌黄!我已查明,你对韩当丑拳打脚踢,以致殒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人证?物证?”周阳指着乔岸伟道:“大人,若是你仅凭他一人之言就定我之罪,如何让人心服?”
“取证词!”郅都一声令下,曹属抱来一大捆竹简放在短案上。
郅都取出一捆,砸在周阳脚边:“你自己看!这些都是当时围观人的证词。我郅都断案,公正无私,不会仅凭乔岸伟一人之语定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