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甲第,周亚夫的私宅。
人来车往,车如流,人如潮,比起平时热闹了百倍,前来恭贺的朝臣络绎不绝。前脚刚进大门,后脚就又赶到了,进去一拨,来两拨。
周亚夫的私宅平日里就有不少人走动,拉交情、行贿、溜须拍马之人不知有多少,今天是其母的寿诞,百官岂敢不来?天刚亮没多久,就有朝臣赶来道贺,日上三竿时更是rén liú如潮,比起东市也是不逊色。
周来夫的长子周信,次子周成,两人迎接客人,忙得额头见汗。这种事,他们最是喜欢,不仅可以听到中意的马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有不错的收入,爱死他们了。
“三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周信头戴进贤冠,着一龙华丽深衣,手拿一把象牙扇,不住朝脸上扇风,实在是太热了,忙的、欢喜的。
“老三,你也是。祖母的大寿,你当早点来迎客。”周成也来数落一句。
“有大哥,二哥在,何必我费神。”周阳对这种迎来送往之事没多大热情。这些人之所以来,还不是因为周亚夫是丞相,奔权势来的,又不是真的有交情。
周信一挥扇子:“老三,你不爱热闹,就进去歇着。你准备的礼物呢?”
“放心吧,一定有礼物。”周阳一甩袍袖,进了屋。
一进正门,只见院子里人头攒动,周亚夫站在屋檐下,接受众人的恭贺,抱了一个又一个团团揖,道一声谢又一声谢,嗓子都有些哑了。
“下官田蚡见过丞相!”一个头戴无梁进贤冠,身着深衣的男子向周亚夫行礼。此人气度不凡,自有一股贵人之气,双睛明亮,眉毛似墨,脸膛四方,颇有几分威严。
“田舍翁的弟弟?田大人,你今日前来,可是为王信求侯的?”周亚夫一见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脸色一沉,讥嘲起来。
田蚡是王信同母异父的弟弟,王信封侯一事,让周亚夫吃尽了苦头,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一见此人之面,怨气顿生,直性子脾性发作,讥嘲起来。
田蚡的姐姐虽是很得景帝宠幸的王美人,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最低等的官员了,周亚夫这一发火,那些官员拍他马屁,跟着讥嘲起来。
“郎官,还不是沾了女人裙带的光!”
“这种裙带枕头的,还想封侯,异想天开!”
越说越难听,周亚夫仿佛没听见似的,拈着胡须,静静的看热闹。田蚡一张脸涨得通红,想发火又有所不敢,愣怔在了当场。
“原来是田大人,幸会,幸会!”周阳上前,冲田蚡一抱拳。
周阳这一加入,正好给了田蚡台阶,忙抱拳还礼:“见过周公子。”
“阳儿,过来,别理他!”周亚夫脸一沉,轻喝一声。
周阳眉头一掀,道:“阿父,太傅来了,你去迎接。”
窦婴正大袖飘飘而来,对这个昔日的好友,如今的仇人,周亚夫的火气更大。谁叫他居然请方士诅咒周阳呢?快步迎上去:“魏其侯,我周亚夫德浅才薄,不敢有劳你的大驾,请回吧!”声音冰冷,完全没有以前的热情劲头。
窦婴脸色一窒,随即笑容满脸:“丞相有所不知,窦婴别无所长,唯独对礼仪之事多有心得。丞相贺客盈门,不会不需要一位知礼的礼宾吧?若是丞相允许,窦婴愿略尽绵薄。”
说起礼仪,朝中还没人比得过他,由他来做司仪,再好不过了,周亚夫紧绷的脸松开了:“魏其侯,这可不敢当,你是朝中大臣,又是太傅,此事要是传出去,我怎么担挡得起?”
心里早就活泛了,只是碍于情面,不能不有所顾忌。窦婴完全了解他的心思,一抱拳:“各位大人作个见证,今日之事是窦婴自愿为之。窦婴一生最佩服的就是为国征战的功臣,丞相为朝廷立下大功,窦婴怎能不略尽绵薄之力?”
这马屁拍得周亚夫特别爽,呵呵一笑,在窦婴肩上拍拍:“那就有劳魏其侯了。”
窦婴暗松一口气,他把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就是想和周亚夫重归于好。虽然还不能回到从前,至少这冰块开始融化了。
周阳对田蚡道:“田大人,请屋里拜茶。”
田蚡忙道:“周公子,田蚡官位低下,不过一郎官,不敢当。在檐下即可。”象他这种最低级的官员,能在檐下已经不错了,哪敢奢望进屋。
周阳呵呵一笑,甚是畅快:“田大人是郎官,我也是郎官,我们两人都是郎官,郎官与郎官才好说话。请!”
田蚡原本被羞辱,心里大是不愤,听了周阳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温暖,有些感动:“谢周公子!周公子,请!”
“上朝之时,蒙田大人让一位置,此等情份,我还没有谢过呢。”周阳还记上朝时,田蚡援手一事。那天人实在是太多了,要是田蚡不给让个位子,周阳还真不好办。
两人相偕进屋,周阳叫人送上茶水,两人对面而跪,一边喝茶,一边叙话,聊了起来。周阳发现,这个田蚡口才极好,反应很快,言谈得体,两人是越谈越欢。
正谈间,周亚夫叫人把周阳叫了去。周阳冲田蚡道声见谅,跟着仆人出屋而去。
周亚夫笑呵呵的,一把拉住周阳,极是欢喜,嘴巴鼻子做了一家人:“呵呵!阳儿,为父给你引介朝中官员。”
周阳虽然参与望日大朝,可是,对朝中官员认不得几个,周亚夫如此做,那异于是在告诉百官,周阳是他的爱子,以后,你们得罩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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