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听清来龙去脉,心中惊疑不定:“你说有人给你留了字条?字条在哪里?”
“那人说为防事情泄露,让小人‘阅后即焚’。小人照做了。”
西岭月闻言蛾眉深蹙,又问:“你对圣上说了什么?”
“就说了武后手杖的事,”蒋维偷偷看了吐突承璀一眼,见他毫无反应,才继续说道,“圣上听后,说要亲自审问精精儿、空空儿,便让小人来神策军了。”
西岭月大概猜到了李纯会如何审问,空空儿和精精儿又说了什么,无非就是关于通天手杖的来龙去脉。这两位是江湖人士,论心眼哪里比得过天子,想来不会也不敢欺君。况且他们并不知道李成轩在此事上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好了县主,他还在当值,您若问完便让他走吧。”吐突承璀适时开口,很会挑拣时机。
“且慢,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西岭月瞪着蒋维,“精精儿师兄妹人在何处?”
蒋维迟疑着,又看了吐突承璀一眼:“在大理寺。”
“你!”不等西岭月开口唾骂,吐突承璀已经挥退了他。蒋维识趣地朝三人一拜,匆匆退下。
很显然,吐突承璀作为天子宠臣,已经了解此事的全部始末,甚至更详细。西岭月莫名有些怵他,也不敢正面冲突,只得礼道:“今日多谢吐突中尉。”
她心里明白,吐突承璀是看在郭家的面子上才帮她的。
“县主客气了,为陛下分忧是本官分内之事。”对方不卑不亢。
西岭月想起蒋维的话,仍不甘心就此出宫,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抓住机会对两人说道:“吐突中尉、仇内事,您二位也听见了,蒋维分明是受了贼人指使。还请两位找个机会禀明圣上,切勿中了贼人挑拨离间的诡计。”
“一定一定。”仇士良答得敷衍。
吐突承璀却是毫不顾忌地提点她:“圣上生气,莫过于王爷私藏通天手杖。别的证据尚可说是陷害、巧合,但此事王爷欺君了。依本官看,此事从何而起,便从何处入手解决吧。”此言说罢,他拱手告辞,“本官还有要事,就此与县主作别。”
西岭月急忙回礼道别,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他说的话——此事从何而起,便从何处入手解决?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去找甄罗法师?!
西岭月豁然开朗,连忙朝吐突承璀的背影喊道:“多谢吐突中尉!”
仇士良站在一旁,也看着对方的背影,略感意外地叹道:“县主面子可真大。”
出了大明宫,西岭月打算去清修苑。为防止被长公主夫妇堵在兴安门,她特意绕远路走了银汉门,又从城外绕到通化门再回城。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她随便找个摊位吃了碗面,便直奔清修苑而去。
出乎意料,竟然是聂隐娘开了门,且她神色凝重。
西岭月心里“咯噔”一声,忙问:“你不是回魏博了吗?怎会在此?”
聂隐娘黯然回道:“师父已近弥留,我回来照看。”
“法师她……”西岭月大惊,“怎么突然会……”
“还不是皇帝做的好事。”聂隐娘冷道,“去年师父一力担了生辰纲的罪责,被抓入大理寺受刑审问,之后她身子便垮了。”
是啊,甄罗法师已经八十高龄,返回长安原本就是为了落叶归根。如此殚精竭虑一场,又受了刑讯,她如何熬得起?西岭月担忧地问:“此事圣上知道吗?”
“方才我已派人进宫传话了,至多半个时辰,皇帝就会过来。”聂隐娘刚返回长安,尚不知这几日的惊心动魄,却极为敏感,“你有急事找师父?”
“是!”西岭月亟亟承认,“十万火急,福王昨日被圣上下狱了,我想求法师救救他!”
聂隐娘迟疑片刻,终是答应:“师父时日不多,你见她可以,说话要当心。”
西岭月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连连点头,又道:“我不能让圣上看见我,不会说太久。”
聂隐娘会意,这才引着她前去探望甄罗法师。
数月未见,法师已经卧床不起、形容枯槁。西岭月看得心酸,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法师,我是月儿,您还记得吗?”
甄罗法师身子虽差,神志倒还清醒,勉强睁眼看她:“你来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西岭月有些不忍,但还是将近日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最后恳求:“法师,求您救救王爷,如今也只有您能救他了!”
甄罗法师听了前后始末,费力地叹了口气:“你当真确定福王他不是武氏遗孤?”
西岭月连连点头:“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如此说来,他还是有可疑之处?”甄罗法师听出她话中的不确定。
西岭月被噎了一下:“的确有好些线索指向他,但王爷您是见过的,他为了太后能承担盗窃生辰纲的罪责,至情至孝,绝不可能有反意啊!”
甄罗法师勉力坐起身来,沉思很久,才道:“圣上和福王,
两人都是我的曾孙,我谁都不偏心。但作为李唐的媳妇,我只能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这话的意思是……西岭月顿感心凉:“您要放弃王爷了?”
“不是放弃,是我有心无力了。”甄罗法师只说了这几句话,精神已经很不济,“我至多再熬三天,即便皇帝答应我放了福王,在我身后也未必守诺。”
“那怎么办?”西岭月已然六神无主。
甄罗法师颤巍巍地捉住她的手,斟酌片刻,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