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就如他所愿说出来,总好过让郭鏦父子开口,更好过让长公主开口。一旦他们说了这话,便是代表整个郭氏一族发言,会成为天子手中的把柄!
果然,当她说出这番话之后,李纯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肖似李成轩的俊目中隐隐闪动着审视的光芒,似乎在衡量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半晌,天子才大笑起来,目露赞许:“好一个‘私德’,好一个‘大义’!月儿说得好,这才是朕的好甥女!她把你们不敢说的、不该说的、说不明白的,全说了!正说到朕的心头上!”
“朕也是人,也念手足之情!可朕还是皇帝,是天下苍生的依靠!”李纯展开双臂,面色沉痛,“在苍生面前,朕唯有舍弃手足之情!这与月儿的‘私德大义’之说何其相似!”李纯话到此处,情绪越发激动,竟然抬手命道,“来人!传朕的旨意,西川县主大义灭亲,首告发福王有功,着封为西川郡主,食邑再加一千户!”
“圣上英明。”门口一个老宦官立即高声应和。
西岭月也大大方方地行礼拜谢:“月儿谢圣上隆恩!”
她重重磕头,额头紧贴着拾翠殿冰冷的汉白玉地砖,心头竟也似那地砖一样冰冷沉静。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替李成轩说一句好话,否则不但会让圣上更加生气,还会连累整个郭家。
她知道这时候一定要落井下石,圣上心里才会痛快,才会认为李成轩没有收买人心,才会认为他不会成功,才会对他从轻发落。
她更知道李成轩一定懂得她的苦心,一定不会生她的气!
虽然她很生气,很想痛骂他一顿,骂他的愚孝,骂他的隐忍,骂他的沉默!
“皇帝!”乍然间,一个沉冷的女声从殿外传来,打破这死一样的气氛。
是皇太后!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她站在拾翠殿门前,着一袭素净至极的裙裾,发髻上亦没有任何点缀。她面有焦色地跨入门槛,急切地走到殿中央说道:“这一切不关你弟弟的事,全是母后一人所为!”
天子的脸色骤然变冷,假装没听到她的话:“母后,您这是来做什么?”
“来脱簪请罪!”皇太后说着便要向天子跪下,被后者手疾地扶住,“母跪子,您是要折煞儿子吗?”
王太后顺势抓住他的手臂:“那母后问你,你要如何处置你弟弟?”
李纯阴沉着脸:“此事还需与六部、大理寺同议。”
“你别与我说那些虚的,”王太后一摆手,“你可是要将他贬为庶人?”
李纯倒是没否认,平静地道:“是,儿子本打算等您过完生辰再……”
“我再问你,”王太后一摆手阻止他说话,“甄罗法师呢?现下人在何处?”
“在大理寺狱中,”李纯眯起双目,“您来得正好,那女尼全招了,一切都是十六弟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王太后闻言冷笑。
“是!十六弟已经认罪,盗窃您的生辰纲,私藏宫廷至宝。那些都是安史之乱被玄宗爷藏在长安城的宝物,尚功局亦有出库记载,已经丢失了百年,这次终于找回来了!”李纯再道。
“啪”的一声响起,是王太后重重打了天子一巴掌:“你就如此冤枉你的同胞手足?皇帝,你安的是什么心?”
“母后这话问得好,”李纯捂着脸颊冷笑,“当着皇姐一家的面,儿子也想请您分辨分辨,十六弟他结交魏博,私藏宫廷至宝,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你明知那不是他做的!那是……”
“白纸黑字,十六弟全认了!”李纯冷冷打断王太后的话,“大理寺卿亲自去福王府笔讯的,母后想看卷宗吗?”
“够了!”王太后气得心口疼痛,保养得宜的面部变得微微狰狞,“你说的这些,全是甄罗法师供出来的?”
“是!”李纯斩钉截铁。
“绝不可能!”王太后厉声否认,“今日你要说任何一人指认此事,甚至你皇姐,母后都相信。唯独甄罗法师,她绝不可能说出这些!”
“母后就如此相信她?”李纯不屑冷笑。
王太后没有再回答,猛地松开他的手臂,流下了眼泪:“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真是太蠢了!盗取生辰纲,是我做的!”
其余几人对此事都已心知肚明,更体会到李成轩代母受过的一番苦心,可他们还是无法理解王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尤其是长公主。她明知道此刻应当遵从李成轩的意愿,把王太后赶回蓬莱殿,可不知为何,她竟想放任她母后说出真相。也许是她私心里明白,圣上不会对生母赶尽杀绝,但对胞弟绝不会手下留情。
“母后,您为何要盗窃您自己的生辰纲啊?”长公主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口。
“都是因为这孽子!”王太后抬手指向李纯,“都是因为你对浥儿打压猜疑,令我日日胆战心惊!”
李成轩这一辈皆以水字旁为名,他原名“李浥”,而当今圣上原名“李淳”。但后者在登基之时,按照祖制改讳为“纯”,所有手足便都随天子改成了绞丝旁,李成轩也更名“李绾”。可王太后还是喜好唤他原来的名字“浥儿”。
“一直以来浥儿都没有娶妻,我相中过多少闺秀,你都不肯下旨赐婚!就算浥儿他不同意,你一道圣旨定下来,他难道会抗旨不成?还不是你瞧我选的女子家世雄厚,怕他得了势?”王太后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眼看你待他越来越差,我